秦偃月突然覺得自己的問題有點殘忍，「抱歉。」

「夫人不必介懷。」紅蓮公子說，「我不怪我父母，他們也是沒辦法，跟著他們，我只能餓死。將我賣了之後，我起碼活了下來。」

紅蓮公子嘴角浮起淡淡的憂傷，「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也早已經忘了個差不多。」

「先不說這些。」紅蓮公子微微一笑，「夫人，請用茶。」

那笑容，嫵媚中帶著淡淡憂鬱。

足以顛倒眾生。

秦偃月也算是見識過各種各樣美男子的。

也被這一笑震顫了心尖。

東方璃正與黑貓互撓。

察覺到秦偃月不對勁，臉立馬變得漆黑。

他暗暗捏了秦偃月一把，「不準看他！」

「我就單純地欣賞一下而已，他跟你比起來差遠了。」秦偃月道。

「喵。」黑蛋趁機撓了東方璃一爪子，算是找回了場子。

紅蓮公子嘴角勾起，「夫人，您身邊這位公子，似乎不太喜歡我。」

「的確。」東方璃冷笑，「我不太喜歡太過娘裡娘氣的男人。」

「哦？」紅蓮公子點了點頭，「原來公子喜歡陽剛些的。」

「你隔壁的烈公子一身肌肉，力能扛鼎，人如小山一般雄壯，定會符合公子口味。公子若是不嫌棄，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下。」

饒是東方璃能懟人，也被紅蓮公子懟得啞口無言。

東方璃目色冰冷地看著紅蓮公子。

寒風夙夙，吹動的諸人衣袍獵獵。

紅蓮公子不為所動，用杓子攪著茶水，聲音淡淡然，「公子身上寒氣太重，不如喝些紅茶暖暖？」

說罷，他還好心地給東方璃斟了一杯。

東方璃身形不動，茶杯中盪起淡淡的波紋。

彷彿，有戰鬥一觸即發。

秦偃月望著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有些頭大。

「你們兩個都停一下，幼稚不幼稚？」秦偃月暗暗擰了東方璃一把。

東方璃是個腹黑性格。

奈何東方醋醋一上線就會變成小學生。

「紅蓮公子如此花容月貌，為何一直屈居在此？」秦偃月盡量轉移著話題，「你沒想過去別處看看？」

「我喜歡這裏。」紅蓮公子捏起茶杯。

「這花船，這風景，這裏的人，我都很喜歡。」

「以公子的樣貌和氣度，若是到更大一些的地方，比如聞京城，興許會更有發展前途。」秦偃月道，「是李員外不放你走，還是……」

紅蓮公子聽到「聞京城」三個字，狹長的眼睛眯起。

眼底，閃過一絲冷光。

這絲冷光轉瞬即逝，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我只是區區一個玩物，輾轉在各個人手中，就算到了聞京城也逃不過這等命運。」紅蓮公子笑道，「不如留在這裏，活得更瀟灑一些。」

「你跟李員外是從什麼時候認識的？或者說，你是什麼時候被賣到這艘船上的？」秦偃月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

「大約，三年前。」紅蓮公子，「三年前李員外救下了差點被折磨死的我，他將我買了下來，為我療傷治病。」

「從那之後，我便來到了李員外的花船上。我這張臉還能看得過去，我也會一些琴棋書畫，久而久之，也算有了些名氣。」

「原來如此。」秦偃月點著頭。

問完了這些之後，氣氛又陷入到了沉寂中。

秦偃月想帶東方璃去甲板上看看風景，避免尷尬。

這時。

東方璃暗暗在秦偃月手上寫了一個字。

秦偃月不明所以。

守著紅蓮公子，她無法細問。

思索了一會，秦偃月笑著說，「這沿途風景不錯。有風景，有美人，還有清茶，現在只差一首曲子。」

她指著窗邊的琴，「可否勞煩紅蓮公子彈奏一曲助興？」

「當然，我說過了，夫人的任何要求我都會滿足。」紅蓮公子洗手焚香，坐在琴弦旁。

細長的手指挑起琴弦。

有風吹來，山光水色中，那琴音先是低沉，如流水潺潺。

水流綿延不絕，一路鳥語花香，明媚非常。

到後來，琴音急轉，彷彿小小溪流與眾多溪流匯合，節奏明顯變得輕快起來。

之後，如珠子斷落，劈裡啪啦向下而落。

彷彿能看到彙集的溪流從高處流下，如有萬馬奔騰，浩浩蕩蕩，不斷東流去。

再往後，琴音變緩，節奏輕快。

如溪流匯入大海，大海先是風平浪靜，再掀起狂風怒號……

秦偃月就算不懂琴，也聽到了其中的妙處。

這，紅蓮公子就如水中的紅蓮。

明明美艷不可方物，卻有拒人千裡之外的高冷。

秦偃月越發篤定，這個人絕對不可能只是個伶人。

秦偃月裝作逗貓的樣子，俯在東方璃耳邊，「老七，這人身份不普通。」

「嗯，他會功夫，或者說，功夫極高，他隱藏得很好，我三番五次挑釁他都沒露出破綻。但，就算隱藏的再好，也不可能一直不露破綻。琴聲暴露了他那渾厚的內力。」東方璃的臉色很不好看。

秦偃月眯起眼睛。

難怪東方璃在她手心寫「琴」字，原來是想試探紅蓮公子。

若紅蓮公子武功高深，這個人的身世，怕也是假的。

「你覺得他的功夫跟誰差不多？杜衡那一檔，還是飛影那檔，或者姬無煙那檔？」秦偃月問。

姬無煙這三個字一出。

彈琴的紅蓮公子手下一頓，撥錯了一根琴弦。

東方璃臉色微變。

距離這麼遠，還有琴聲，水聲，風聲遮蓋，這人竟還能聽見！

若剛才的談話都被聽去……

東方璃下意識地將秦偃月護在身後。

「抱歉。」紅蓮公子笑道，「琴弦斷了，無法再繼續彈下去，讓夫人失望了。」

「曲有誤，周郎顧。」秦偃月拍著手，「紅蓮公子想用這種方式來吸引我的注意麽？那你成功了，賞。」

秦偃月拿出一錠銀子來。

「紅蓮公子這一曲極妙，先是流水潺潺，有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的意境。再後來，林斷山明竹隱牆，亂蟬衰草小池塘，彷彿能看到小橋流水人家，令人稱奇。」

「潺潺的流水，緩緩的溪流，在一處匯合，再從高處落下，閉上眼彷彿能看到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的壯闊。」

「可惜，才剛百川東到海，琴弦就斷了。」秦偃月惋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