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幸之至。」秦偃月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在公子彈奏之前，可否冒昧問公子一句，那首曲子叫什麼？」

紅蓮公子眉梢微微揚起，「無名。」

「沒有名字？」

「隨性而作，隨手而彈，興趣所至之處，琴音所至，故而無名。夫人亦是懂琴之人，可否請夫人賜名？」紅蓮公子將琴放下，調試琴弦。

秦偃月想了想。

這世間有名的曲子，無非是什麼廣陵散，陽春白雪，高山流水等等，單聽名字便覺詩意盎然，唇齒生香。

她對這些並不太懂。

紅蓮公子讓她來取名，著實為難人了。

「若夫人能夠賜名，這曲子定能彈奏出不一樣的味道。」紅蓮公子道，「還望夫人不棄。」

思索良久，秦偃月才道，「不如，就叫白雲邊如何？」

「哦？」紅蓮公子似乎沒想到秦偃月會取這麼一個名字，「為何？」

秦偃月眉眼彎彎，「我方才聽著這琴音，恍若百川入海流，若是進了海裡，就算是晴天，也會無風三尺浪，澎湃壯闊之外，也伴隨著重重危險。反倒是失了意境。」

「你方才的曲子沒有彈奏完畢，又是你隨性而作，也就是說，未來的彈奏方向有無數種可能。

而一首曲子的名字，會給這首曲定上最終基調。我想，若在澎湃之外，再增添一絲浪漫與仙氣，或許意境更上一重。」

紅蓮公子似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他問道，「那這白雲邊有何說法？」

「南湖秋水夜無煙，耐可乘流直上天？且就洞庭賒月色，將船買酒白雲邊。」秦偃月指著窗外升起的圓月。

「這艘船載著這一船明月乘流而上，與公子這琴音相伴，共赴白雲邊的酒肆茶鋪，不比狂風海浪海獸出沒的大海要有意境得多？」

「喚起一天明月，照我滿懷冰雪，浩蕩百川流。」秦偃月，「若能與白雲相伴，星辰璀璨，豈不美哉？」

紅蓮公子拍手，「好一個將船買酒白雲邊。好一個照我滿懷冰雪，我突然有了新靈感，夫人請仔細聽。」

他將琴放好，手指碰觸琴弦。

琴弦從方才的激流浩蕩而下，曲調變得空靈起來。

眼前彷彿浮現出廣闊的水面萬裡無煙，一輪圓月倒影，一艘船乘著水流而去，彷彿重現了那首詩的意境。

詩中有琴，琴中有景。

一曲浩浩蕩蕩，淋漓盡致，紅蓮公子彷彿也沉浸其中。

檀香燃盡時，琴音也戛然而止。

紅蓮公子意猶未盡，手指停在琴上，久久不想移開。

秦偃月鼓掌，「紅蓮公子彈的真好。」

「是夫人的名字取得好。」紅蓮公子回過神，將琴收起來。

秦偃月遞給紅蓮公子一錠銀子，「賞。」

紅蓮公子卻推了回來，「夫人已經給過我獎賞了。」

「上次是上次的，這次是這次的。」秦偃月笑道，「你的琴值得我獎賞。」

紅蓮公子沒有再拒絕。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圓月高懸，風簌簌，影習習，隱隱有歌聲琴聲從別的船艙裡傳來。

還有美味佳肴的味道飄來。

「天色已晚，夫人還需要我做些什麼？」紅蓮公子聲音清冷卻魅惑，他狹長的眼睛裏若有光，「我定會竭盡全力侍奉夫人。」

紅蓮公子說這話的時候，故意往秦偃月身邊探了探。

東方璃原本就漆黑的臉瞬間變成黑炭。

秦偃月怕了這詭異氣氛。

她端起茶杯，輕輕咳嗽了一聲，「那就幫我倒杯茶吧。」

紅蓮公子有些失望。

這失望隻持續了片刻，他又恢復了方才的笑容。

「這茶已經冷了，我再添一些炭火。」紅蓮公子起身。

這時。

有敲門聲響起。

「紅蓮公子，李員外吩咐，請貴客前去赴宴。」門外，是先前引路的姑娘。

紅蓮公子嘆息，「我給夫人斟的茶，怕是要等會兒才能喝到了。」

「紅蓮公子不與我們一起？」秦偃月問。

「不了。」紅蓮公子道，「我與貴客不同席，等下我要去表演撫琴，自是無法與夫人在一起的。」

「那，多謝公子款待。」秦偃月拉起東方醋醋。

「這位公子，好意提醒你一下。」紅蓮公子對東方璃說，「威武雄壯的烈公子也會出現，若你喜歡，一定要記得提前打招呼，若是烈公子喝醉了，怕是今晚也叫不醒。」

東方璃只是冷眼看了紅蓮公子一眼，轉頭帶秦偃月離開。

待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後。

紅蓮公子的面色冷下來。

那張妖孽與聖潔並存的臉上，佈滿了寒意和驚奇。

「真是令人驚訝，生平第一次有人能在我琴音下保持清醒，也是第一次讓我如此暢快淋漓。」紅蓮公子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和我的琴，好久沒有如此激動，那種感覺，真是令人慾罷不能。」

「她將我琴音中的殺氣化為空靈，讓我在短短時間內突破瓶頸，實在有趣！」

紅蓮公子看向裏屋。

「他們已經走遠，你還不出來嗎？」

「喵！」一隻貓從珠簾後走出來。

貓通體雪白，唯獨額間有一撮火焰般的毛髮，如公主一般，姿態優雅。

它走到紅蓮公子跟前坐下，尾巴微微搖動。

「你可曾聽到他們在談論姬無煙？這兩個人的身份果然不普通。」紅蓮公子撫摸著白貓的頭。

「他們不僅有九道金絲的南陸聖貓，還認識姬無煙，她，還幫我突破了瓶頸，真是太有趣了。」

白貓喵嗚了一聲。

「放心，那隻黑貓吃了生蠔，短時間內不會發現什麼。」紅蓮公子回屋，套上了一條紅色大氅，「話說回來，那隻黑貓能夠聽懂人話。」

「它看起來目中無人，脾氣古怪，與你倒是般配，你為何不出來見見它？興許，它會喜歡上你。」

「喵！」

白貓似乎生氣了，氣勢洶洶給了紅蓮公子一爪子。

紅蓮公子的臉上被抓出幾道貓爪印。

「不喜歡就不喜歡，為何要下此狠手？」紅蓮公子習以為常。

他拿了藥膏塗在臉上，「黑貓身上有赤焰蛇的味道，想來他們也在調查，興許能從他們身上得到些什麼。」

「這一趟收穫頗豐，走，咱們出去瞧瞧。」紅蓮公子將白貓藏在懷裏，抱著琴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