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了她的回答，表情斂去，用幽深的眸子盯著她，「你，確定？」

「兒臣確定。」秦偃月語氣堅定。

這話之後，皇帝沉默了。

皇帝不開口，大殿裏沒有人敢出聲，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安靜得只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時間一點點過去，依舊沒有人開口。

秦偃月在皇帝的注視下格外難受，她跪在那裏，仿若有千斤石頭砸在背上，一小會的功夫便已冷汗淋漓。

東方璃察覺到皇帝給出的壓力都壓在秦偃月身上，暗暗抓了抓她的手。

他的溫度傳達給秦偃月之後，秦偃月驀然感覺到後背一輕，像是壓在身上的大石頭都被移走了一般。

「謝謝。」她感激地道。

東方璃臉色有些複雜。

父皇的原意，應該是想趁機借用偃月之手讓老三太監的名正言順，大事化小，在不動聲色中將老三的權利收回來，安撫住支持老三的大臣們。

從父皇的角度來看，犧牲秦偃月一人，將老三這個禍害不動聲色端了，還能保住皇家名聲，這是最便宜的方法。

但！

這一切，都建立在犧牲偃月的基礎上。

他本以為，以偃月是天靈道人弟子的身份，父皇不會做出這種事。

是他低估了帝王心。

就算這次偃月沒有跳進父皇挖的陷阱，保不準有第二、第三個陷阱。

偃月依然很危險。

既然如此，那，他所準備的一切，也該派上用場了。

「父皇。」東方璃開口打破了沉寂，「是非如何，何不聽聽三哥是怎麼解釋的？」

皇帝臉色微僵，沒有表態。

宜陽王眯起眼睛，嘴角微微翹起，老七果然安耐不住了。

事情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他不介意再添一把柴。

他輕聲道，「皇兄，老七說得沒錯，咱們在這裏說來說去，不如聽聽老三是怎麼說的。」

皇帝深深地看了宜陽王。

老三情緒波動得厲害，一旦與秦偃月見面，必定會產生衝突。

這就意味著，這件事無法簡單收場。

老七護妻心切，估計還留了後招。

宜陽王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一個個的，都那麼不懂事！

他的目光在宜陽王和東方璃之間轉了轉，「罷了，來人，將三王爺帶上來。」

很快，有人推著輪椅到來，輪椅上坐著的人，正是三王爺東方珞。

因失血過多，東方珞臉色蒼白如紙，連嘴唇都是白色的。

那張原本還算風流倜儻的臉上，因承受了難以忍受的疼痛而變得猙獰。

三王爺看到秦偃月之後，眼睛裏陰鷙隱藏不住，幾乎要噴出火來。

他像是瘋了一般從輪椅上站起來，「秦偃月，你個賤人。」

剛被太監的人身體虛弱，就算在陸覲的治療下能夠勉強下床來，也無法正常行走。

他一站起來，牽扯得四處都疼，臉色蒼白不堪，又被迫坐下來。

「三哥身體虛弱，不適合行動。」東方璃淡淡地說，「勸你還是好生休養，不要為了一時的怒氣讓此後的日子更加難過。」

「老七！」三王爺眼底的恨意迸發。

他萬萬沒想到，他有一天會跌在秦偃月手裏，更沒想到，那個曾經對他掏心掏肺，甘願為他去死的女人，會將他的命，根切掉！

他也不曾想到，他會成為東陸王朝唯一一個被太監的皇子。

奇恥大辱。

「秦偃月，老七，你們兩個狼狽為奸，今天我就算豁出這條命，也要將你們血債血償。」

東方璃瞥了他一眼，聲音漠然，「以三哥現在的身體狀況，莫說血債血償，就連站起來就費勁，還是好生休養身體為上，靜心安養，說不定還能好過些。」

三王爺被東方璃的態度激怒，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東方璃一臉冷漠。

兩個人之間仿若有火花炸裂，一觸即發。

「你們夠了。」宜陽王見他們兄弟二人針鋒相對，呵斥道，「太儀宮裏，你們成何體統？」

「兒臣唐突。」東方璃行禮謝罪之後乖乖地跪在一旁。

三王爺心有不甘，又不敢在皇帝跟前太放肆，也謝了罪。

皇帝的臉色陰晴不定，聲音平淡，聽不出悲喜來，「老三，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三王爺想跪下來。

奈何，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莫說跪下，就連坐著也很困難。

稍微一動就能牽扯到傷口，疼得他虛弱無力，掙扎了半晌，硬是沒能動彈得了。

「別跪了。」皇帝看著他行動遲緩的模樣，蹙眉道，「你坐著就好。」

「謝父皇，關於兒臣受傷一事……」三王爺陰狠的目光撇過秦偃月，縮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攥起，彷彿要將錦緞衣裳生生戳出幾個窟窿來。

這股陰狠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淚眼婆娑。

「兒臣冤枉。」他聲淚俱下，「父皇，請一定要給兒臣做主啊。」

「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你隻管將你所經歷的說出來。」皇帝最不喜男人哭泣，看到老三沒出息的樣，心底不悅，語氣也冷了一些。

「兒臣罪該萬死。」三王爺察覺到皇帝的不悅，忙收斂了哭聲，「這件事牽扯甚多，兒臣，兒臣不知該從何說起……哎。」

他做出欲言又止的樣子。

「別吞吞吐吐的，說。」皇帝道，「朕會公平判斷。」

「是。」三王爺不敢繼續挑戰皇帝的底線，他恭敬地說，「父皇，事情是這樣的。兒臣與偃月情投意合，這您是知道的，前幾個月，因為一場誤會，偃月嫁給了老七，我則娶了秦雪月。」

「我們雖各位婚嫁，心卻始終在一起。我們，我們兩個……」他欲言又止，「兒臣有罪，父皇，此事都是兒臣的錯，是兒臣先主動的。偃月是被迫的。你懲罰孩兒吧，不要怪罪偃月，我們也是情不自禁。」

三王爺的話一出，東方璃的臉頓時綠了，他想反駁。

「父皇，兒臣句句屬實。」三王爺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說道，「兒臣與偃月在燕子樓幽會時，被老七的人撞見了，老七惱怒成怒，讓假紫禦衛把我……把我重傷了。」

三王爺說到這裏，又潸然淚下。

「父皇，兒臣有錯，但，兒臣變成這樣，實在有愧皇家列祖列宗。」他用力抓住輪椅扶手，「兒臣願意以死明志，保住皇家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