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打動了我。」瑤妃想起往事，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食指與食指相對，臉紅紅的，嬌羞無比。

已過多年，再次想起當年初見，依然怦然心動。

她嘴角的笑意慢慢擴大，連眼睛裡都泛著淡淡的桃花色。

似是意識到自己沉浸了，忙笑道，「讓你見笑了，我想起從前的事，一時間有些感慨。」

頓了頓，她又說，「我這個人啊，註定天生孤獨，是皇上給我溫暖，讓我有了活下去的動力。我很感激皇上，他是拉走走出泥沼的人。」

「你肯定不樂意聽這些，抱歉，我這個人有點話癆，說起來就沒完沒了的。」瑤妃掩面笑道。

「沒有，我挺願意聽的，我一直覺得父皇很嚴肅，也挺可怕的，聽了你的講述，倒是覺得父皇很接地氣。」秦偃月笑著。

不僅接地氣，還是個情種。

難以想象二十年前的皇帝是什麼風流模樣。

「我進宮之後，皇上賜給我彩華宮，就因為彩華宮後頭有一片小樹林，我閑來無事可以養一些動物。」瑤妃繼續說，「我剛進宮那會，因為被退婚過三次，受人歧視，遭人欺凌。每每這時，我就放後院的老虎獅子們出來溜溜彎。」

她像是想到了很好笑的事，眉眼彎起，「七王妃，你是不知道那些人興沖衝上來打臉，被獅子們嚇得屁滾尿流的模樣有多好笑。」

「曾經有個宮女，仗著做了一手好點心獲得寵幸。她美，但不聰明，仗著皇上的寵愛耀武耀威，別提多討厭。她找茬找到我這裡，打我的貓，踢我的狗，踹我的丫鬟，氣得我想打人。」

「那時，我正好救了一隻豹子，那隻豹子見我受欺凌，發怒了，竟從後院跳出來，將那宮女追得跑了整個后宮。」

「正是夏天時節，宮女的衣裳被豹子撕掉，跑到最後，幾乎是光著的，她慌不擇路跑到了皇上與群臣議事的大殿裡，被群臣目睹了這一幕，皇上大怒，當即將那蠢壞宮女趕到冷宮裡，宮裡人都拍手叫好，好生解氣。」

瑤妃說起這些的時候，眉飛色舞，整個人都散發著高光。

秦偃月聽得有些唏噓。

這瑤妃娘娘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的，她的經歷卻是活脫脫的主角待遇。

讓天下動物臣服，這是什麼逆天能力！

「對了，雲妃娘娘家的那個丫頭，也就是絮公主，很小的時候曾被我宮裡的動物們救過，小傢夥挺有天賦，那會兒經常往這裡跑，猛獸們倒也不排斥她，經常與她一起玩耍。

後來她嫌棄這裡的太溫順，跑去萬獸園了，後來萬獸園不能滿足她，聽說跑到山林裡去了，著實出乎我的意料。」瑤妃道。

「啊？」秦偃月嘴角抽搐。

東方絮身為公主卻喜歡與野獸為伴的毛病，是從瑤妃這裡學的？

那丫頭遺傳了瑤妃和皇帝的優點，若是個性子安靜，學學琴棋書畫，必定驚艷絕世，天上才有。

現在的東方絮，常常因為過於野蠻而讓人忽略了她的美。

瑤妃絮絮叨叨地講著過往。

時而眉飛色舞，時而遺憾，想到哪裡說到哪裡。

說到最後，她斂去了所有神色，眉宇間掛上了濃濃的哀愁，欲言又止。

她不開口，秦偃月也不好說話。

氣氛變得沉默起來。

瑤妃娘娘一臉悲戚，像是繁華落幕後的寂寥。

談笑風生之後，只剩下無盡的愁緒。

「我過得很好。」許久後，瑤妃才聲音悲慟地說。

「但，我的好運是建立在別人倒霉的基礎上的。招惹上我的人會倒霉，靠近我的人也會倒霉，我就像一塊醪糟，只要存在，就會讓四周不得安寧。」

「哪有這麼比喻自己的。」秦偃月道，「瑤妃娘娘，你別多想，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般。」

「不。」瑤妃搖著頭。

若是一次兩次，可以理解為巧合。

可，次次如此，她不得不懷疑自己。

「七王妃，方才我給你講的這些，不過是冰山一角，這種事太多太多。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就像，我撿到一兩銀子那種級別的幸運，會讓身邊人遭遇到一兩銀子級別的不幸。我越是幸運，身邊人遭遇的不幸的級別越高。」

「所以，我進宮後，渭南侯一家慘遭滅口。」她雙手蓋住臉，聲音哽咽。

幾百口人命一夜蒸發，無辜的渭南侯夫婦背負惡名。

這些，都是因為她。

是她嫁入皇家成為妃子這樣的頂級運勢造成了渭南侯一家的災禍。

「我真害怕，像我這種禍水，以後會不會連累到皇上，連累東陸，我……」瑤妃終是說不下去。

「瑤妃娘娘，我覺得你想多了。」秦偃月安慰道。

「這個世上，有很多事本就說不清的。你站在你的角度看去，覺得是的問題，但，站在我的角度看，事情卻截然相反。」

「不。」瑤妃搖頭，「如果當初不是我，環姑興許不會做出那種事。就因為我佔據了環姑的位置，讓環姑懷恨在心。就因為我一躍成為尊貴的妃子，運勢爆棚，才導致他們的極度不幸。」

她抽噎了兩聲，拿著手絹重重地擤了擤鼻涕。

事情已過二十年，依舊曆歷在目。

她無法原諒自己。

「七王妃，讓你見笑了，我這次喊你來，主要是想感謝你。」瑤妃平復了一下心情，「除此之外……」

她頓了頓，緊緊地抿著嘴唇，好久後，才艱難地說，「希望你能跟我保持距離，以後不要再來這裡。還有十皇子，我聽說十皇子到現在還音信全無。我很愧疚，當初十皇子要來我宮裡玩耍時，我就應該拒絕。」

一念之差，差點鑄成大錯。

「你們以後不要再跟我有任何牽扯。像我這種人，還是要離得遠遠的才能保平安。」

秦偃月看著瑤妃睫毛輕閃，強忍著悲痛的模樣，輕輕抓住她的手。

這個世上，的確存在那種極幸運的人。

瑤妃深知自己的幸運會給別人帶來不幸，盡量遠離別人，保持孤獨。

這份善良，讓人感動。

「老十不是音信全無，他被他師父救走了，性命無憂，父皇也是知道的，就是沒公布出去而已。」秦偃月輕聲道，「那小子吉人天相，你別替他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