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說完，沖著外面呵了一聲，「老七，你們再不滾蛋，朕就讓你們學學牛，郎織女。」

正在外面聽牆根的秦偃月見被發現了，乾笑一聲。

「父皇，我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皇帝將杯子扔出來。

那茶杯不偏不倚，恰好落在秦偃月腳底下，「你們尋了個最適合聽牆角的位置，還有臉跟朕說不是故意的？」

「從明天開始，你跟老七不準再見面，每年的七月七相會一次。」皇帝將桌子拍得震天響，「君無戲言。」

「父皇息怒。」秦偃月見捅了婁子，忙道，「我跟老七真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小心聽到了，母妃，您快幫我們說說話。」

雲妃見皇帝將一腔火氣撒在老七夫婦身上，更不高興。

「你欺負我還不行，還要欺負我兒子兒媳，東方重華，你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皇帝臉色鐵青。

這個秦偃月，唯恐天下不亂。

「看在雲妃的面子上，朕這次就放過你們，以最快的速度滾出朕的視線。」他呵斥道。

秦偃月聽得直樂。

「父皇，說好的君無……」

「唔……」

她的話還沒說完，嘴上多了一隻大手。

東方璃一臉黑線地捂住她的嘴，低語道，「你別得了便宜賣乖了，再亂說話，小心父皇真罰你。」

他將她往房間裡拽，「父皇，母妃，兒臣叨擾，深感愧疚，請你們繼續。」

東方璃不說這話還好，說了這話，皇帝臉更黑了幾度。

繼續什麼？

繼續讓雲妃生他的氣？

這兩口子純粹找茬來了。

「混帳玩意。」皇帝暗暗罵了一句，他轉向雲妃時，立馬換了面孔，「雲兒，小兔崽子們都走了，你可以原諒朕了嗎？」

「皇上說什麼原諒不原諒，臣妾哪有原諒的資格？」雲妃冷笑道。

皇帝聽著雲妃喊他皇上，知道她是真生氣了。

他想靠近她，卻瞧見被子下方的她在顫抖。

隱隱，還有抽噎聲傳來。

聽這那聲，皇帝的心抽了一下。

就如多年前，她沉冤昭雪後，也是這樣背對著他，用針尖一般的話語，說出那般決絕的話。

他以為她只是在生氣，冷靜幾天就會想通，等氣消了自會原諒他。

誰曾想，這一冷靜，就冷靜了十多年。

她獨自尋了這皇宮最偏僻的角落，種菜養羊，念經祈福，閉門謝客，自然也不再見他。

他吃了多少次閉門羹，也生過氣，甚至還讓侍衛將破院子拆了，將羊群解散，將菜肴扔掉……

沒了院子，她與茶姑露宿皇宮。

沒了羊群和菜，她一口飯也不遲，一口水也不喝。

那眼神中的絕望和冷意，讓他心肝顫抖。

後來，他還是重新修建了院子，將遣散的羊群找回來，親自去院子裡種了菜……

「雲兒。」皇帝想觸摸被子底下的她。

終究，還是收回手來。

秦偃月說過，他與雲兒沒有相互信任，才導致悲劇的產生。

他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雲兒九死一生，他若是再重蹈覆轍，那蹉跎的十年豈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皇帝想著，想起紫禦衛報告老七哄秦偃月的方式，默默地踟躕了半晌。

那種方式，應該能夠讓雲兒消氣。

他想行動時，又怕老七兩口子還在偷聽，不放心，出門看了看。

屋子不大，藏不了人。

四下尋了一會，無人。

他還是不放心，命令紫禦衛在外面守了個水泄不通，這才放心回到雲妃身邊。

「雲兒，彆氣了。」他的聲音軟得像棉花。

雲妃躲在被子裡，不想理他。

皇帝默默地靠近床邊，才一靠近就被雲妃一腳踢出去。

他抓住雲妃的腳丫，「雲兒的傷口還沒好，別亂動。」

雲妃將被子抻過來，依舊背對著他，盡量用平靜的聲音，「你還是走吧，反正你在我這裡聽不到什麼供奉話，我的話入不了你的心，何苦相看兩厭相互折磨？」

「佳麗三千，燕瘦環肥，這天下最不缺少的就是女人，你快去找合你心意的人去，別在這裡堵心。你我都能落得輕鬆自在。」

皇帝本有些忐忑，聽著她每句話裡都帶著濃濃的醋味，反而高興起來。

她能吃醋，說明此事還有緩解的餘地。

接下來只要來點猛烈的，必定能求得她原諒。

皇帝襯度了好一會，最終，默默地學著東方璃哄秦偃月的方式，拿了茶壺放在地上。

撩起衣袍，半跪下去。

「別人又不是雲兒，我只在雲兒這裡。」

「雲兒不原諒我，我就等到你原諒我。等海枯石爛，河水倒流。」

雲妃也沒太生氣，聽著他酸裡酸氣的話，心也軟起來。

她特意往旁邊移了移，留出來一點空隙，想著等皇帝湊過來抱住她，她就順水推舟地原諒他。

可惜，等了好久，皇帝並沒有靠過來。

他的呼吸聲距離她有一段距離，也不後退也不前進。也不知道在幹啥。

屋子裡也安靜下來。

安靜得只有兩個人的心跳聲。

雲妃等了好一會，越想越覺得納悶。

她默默地轉過身來。

這一瞧，卻是被眼前一幕震得說不出話來。

她瞧見，那位九五之尊的皇帝正半跪在茶壺上，態度端正，像極了犯了錯的小孩子。

雲妃愣了好一會，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在幹什麼？」

「跪茶壺。」

「你堂堂一個皇帝，為什麼要跪茶壺？」

「因為雲兒生氣了。」

「你有沒有認清自己的身份？你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是這個東陸王朝最尊貴的男人。」雲妃用不敢置信的語氣，「你對著我下跪這算什麼事？」

這要是傳出去，他這皇帝還當不當了？

要是被人知道，她會被唾沫星子淹死。

「我是你相公。」皇帝理直氣壯，「我跪我媳婦有什麼不能的？」

老七犯了錯就是跪茶壺求原諒的。

老七能做到，他為何做不到？

雲妃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她凌亂著，盯著皇帝看了好一會，才默默地開口，「你先起來。」

「雲兒原諒我了嗎？」

「你先起來。」

「雲兒原諒我我才起來。雲兒不原諒我，海枯石爛我也不起。」

「東方重華！」雲妃又側過身去，「你是不是傻？」

「我要是不原諒你，為什麼要叫你起來？你身為皇帝，理解能力怎麼這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