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偃月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陷害母妃的女人嫉妒母妃貌美命好，做出這些事也很正常。

從案件開始到真相大白，邏輯鏈是可以講得通的。

但，再往前推敲一下，卻是說不通的。

總有種很彆扭的感覺。

這股彆扭的感覺來自於哪裡，卻無從得知。

「老七，你可知道那個花樓女人的事？」秦偃月問，「調查過麽？」

東方璃點頭。

「父皇重新調查母妃的案件，自然也調查到了有關那女人的事。」

「她是死契還是活契？」秦偃月皺眉。

「死契。」東方璃道。

「這不更奇怪了嗎？」秦偃月越發覺得這件事不對勁。

女子一旦入了花樓籍貫，就會簽兩種契約。

活契可以贖身，也可以從良嫁人。

這種女子一般會喝湯藥來避孕，那湯藥無非是一些大寒之物，就如蘇點晴曾經想對她使用的絕子丸。

雖然很傷身體，但女子從良後，若是年輕些，身體好些，仔細調養還是有機會懷孕生子的。

死契就不一樣了。

死契不但不能贖身的，還會被喂下一種名為馬錢子的藥草。

馬錢子裡面含有一種鹼，名為馬錢子鹼，有劇毒，劇毒程度堪比砒霜。

這種霸道藥物服用過量會死人，所以，花樓裡有獨門秘方，調製好湯藥後給她們硬灌下去，那些女子也就斷了懷孕從良的可能。

若外公的老相好是簽了死契的花樓女，又是怎麼懷孕的？

或者說，外公怎麼可能讓一個簽了花樓死契的女人懷孕？

越想越不對勁。

東方璃看著她眉頭緊鎖的模樣，遞了一杯茶過來，「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考慮這些還有什麼用？」

最重要的是活著的人。

就算將當年的事情翻個底朝天，舅舅一家也不會活過來。

不如塵封掉，還能過得快活些。

秦偃月嘆了口氣，「也是。」

不管是花樓女還是花樓女的女兒，都已經死了。

鞭屍也沒什麼成就感。

「先前我跟茶姑聊天時，隨意說了幾句父皇不信任母妃才會導致悲劇的話，那話被父皇聽了去。」

她也是故意讓他聽見的。

「我覺得我需要道歉。」秦偃月語氣認真，「是敵人太狡猾，若換了我，說不定我會做得更徹底。」

不提舅舅一家慘死的事，單說母妃。

父皇沒在事情發生後將母妃處決，說明他在糾結，在矛盾。

他內心深處一定是相信著母妃的。

但，身為一國之君，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眼看著心愛的女人被殺死他卻無能為力，這份感覺肯定比她想象中還要沉重許多許多。

「父皇不會介意的。」東方璃笑著說，「若是父皇介意，你早就被罰到浣洗宮掃廁所去了。」

「……」秦偃月嘴角抽了兩下。

從某些方面來說，東方璃這貨還真是隨了皇帝。

一樣的腹黑狡詐。

「你呢，你跟常太妃之間又發生了什麼？」她默默將雲妃娘娘的案件記在心裡，轉頭問他。

這話音還沒落，東方璃身上驀然升起陰暗可怕的殺氣。

殺氣充斥在屋子裡，擺放在角落的花瓶發出哢嚓的裂聲。

無風，窗紗卻在飄動。

桌子上，茶杯裡的水波不停蕩漾，險險溢出。

那張好看的臉上也像是凝了一層霜雪一般，冰冷可怕。

秦偃月嚇了一跳。

在看見常太妃的時候，他也散發出如此可怕的氣息。

東方璃是個內斂的性子，尤其在她跟前，很少露出這種模樣。

他控制不住殺氣，證明那件事對他傷害很大。

「不說了不說了。」秦偃月忙道，「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也真是的，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提及這種話題，老七，你別這樣，為了那種老娘們不值得。」

「也沒什麼。」東方璃平復了一下心情，「是我沒控制好情緒。」

他呼出一口氣，是重新組織了語言。

「母妃入獄之後，我雖然受到了牽連，但身為皇家子嗣的原因，不會入獄，頂多會受排擠。那時宮裡的妃嬪們無暇顧及我，正混亂時，常太妃主動提出要我去她宮裡撫養，父皇答應了。」

「我本以為，常太妃只是太過寂寞，才想讓我多陪陪她。誰知，常太妃是個喜歡虐待孩子的變態。」東方璃幾乎是咬著牙根說出這些話。

「常太妃被先帝慣壞了，脾氣暴躁，動不動就懲罰下人。所有人必須按照她的想法去做，一個不合心意就拳腳相加。有兩個以上的宮女在一起說話，她都疑心是在罵她。」

「她宮裡人人怕她。」東方璃蹙了蹙眉。

「我來到她宮裡之後，宮門一關，她原形畢露，她一天隻準許我吃一個包子，要我做宮女太監們做的活，她則在一旁揮舞著鞭子，時不時打過來，言語之中滿是侮辱。」

「一旦我反駁，或者表情不對勁，她就會大怒著揮舞鞭子打過來。最開始的幾天，懲罰還是比較輕的，到後來越來越變本加厲。甚至，她將我關在狗籠子裡。」

「我那時年歲尚小，那隻狼狗比我大很多，我嚇得瑟瑟發抖，拚命逃跑，被狼狗撲倒又逃跑，她好像很享受虐待我帶來的感覺，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

後來，常太妃害怕東方璃真被狼狗咬死，才在他奄奄一息時將他放出來，對外宣稱是他淘氣逗狗被咬傷了。

秦偃月氣得渾身發抖。

難怪過了這麼多年，東方璃見到常太妃還是渾身顫抖。

那個老巫婆，當年竟對年幼的東方璃做過這麼可怕的事！

簡直不是人！

她冷著臉，從他懷裡跳下來就往外走。

「去哪裡？」東方璃將她拽回來。

「去找那個老巫婆報仇。」秦偃月眼圈泛紅。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老巫婆敢這麼欺負老七，她不把那院子拆個稀巴爛，咽不下這口氣。

東方璃呼出一口氣，輕笑，「早知會把你弄哭，我就不說了。別擔心，我只在常太妃那裡待了十天就被蘭妃接走了。蘭妃對我很好，再後來母妃昭雪，我的日子也好過了。」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別再糾結這些有的沒的，還是乖乖伺候我沐浴吧。」

「不行。」秦偃月憤憤不平。

她若是不知道這事還好。

既然被她知道了，不做點什麼，她吃不下飯睡不著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