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別解釋了。」茶姑走進來，將剛剛擠好的羊奶拿出來放在火爐上熬煮。

火爐燃燒得極為旺盛，羊奶很容易煮開。

她用杓子將最上面的一層奶皮撇去，將煮好的羊奶盛放到杯子裏，「你們小年輕在一塊卿卿我我的多正常，太過疏遠才不好。你再去休息吧，我給雲妃娘娘送去。」

秦偃月挑眉，「先前我忘了問，母妃吃東西會難受，喝水會難受嗎？」

茶姑笑道，「你算是問到點子上了，雲妃娘娘稍稍吃點東西就難受，喝水也難受。唯獨喝自製的花茶和後院所產的新鮮羊奶舒服些，你說這事怪不怪？」

「也幸好雲妃娘娘能喝花茶，喝羊奶，勉強維持著生命。如若不然……」

茶姑搖頭嘆氣，端著羊奶去雲妃房間裡。

秦偃月挑眉。

這就更奇怪了。

胃部哪能分辨出花茶和水？還差別對待。

她湊上去，「茶姑，母妃若是醒了，我想給她把把脈。」

茶姑沒有拒絕，也沒抱希望。

畢竟，這天下的名醫都看遍了，七王妃年紀輕輕，能有什麼辦法。

雲妃娘娘的房間佈置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還有一個暖爐。

桌子上點燃了上好的辟寒香，屋子裏溫暖如春。

雲妃正側臥在床上，困酣嬌眼。

「娘娘，好些了沒？趁熱喝吧。」茶姑輕柔地將羊奶放下來。

雲妃支起身體，勉強將羊奶喝下，又柔弱無骨般臥下。

整個過程極為緩慢。

先前覺得這慢動作養眼，現在看來，卻覺觸目驚心。

若不是疼痛難忍，誰會如此緩慢？

「母妃。」秦偃月看得心疼，她上前來，「我來給你把把脈吧，可能我瞧不出什麼，但，萬一我恰好能看出些什麼呢？」

雲妃輕笑，「我這病可不是一天兩天了，不礙事，你不用擔心，也不用費力。」

陸覲都治不好的病，偃月一個小丫頭能做什麼。

「請伸出手，就一會。」秦偃月態度堅決。

雲妃執拗不過她，隻得將手伸出。

秦偃月將手指放在她的橈動脈，感覺到脈搏跳動極為緩慢。

那種緩慢程度，她從未見過。

她又檢查了雲妃的眼底，舌苔，按壓腹部等等。

越是檢查越震驚。

她本以為雲妃是經歷過磨難，胃部受損，消化功能不完整，才會導致胃部蠕動時痛苦難耐。

今日一查，卻發現，雲妃的胃部沒有任何外部損傷。

「茶姑，可否讓我看一下母妃常吃的藥物？」

茶姑將尚未熬煮的藥物拿來。

秦偃月仔細看了看，這藥方很有名，是赫赫有名的人蔘健脾丸。

以人蔘，白朮、茯苓、山藥、陳皮、木香等十一種藥物組成，具有健脾益氣，和胃止瀉的功效。

藥物沒什麼問題。

她將草藥包放下來，眉頭緊皺。

葯沒問題，可吃了不管用，胃部也沒問題，卻吃了東西就難受。

這太詭異了。

「七王妃，可有線索？」茶姑看著她不停變換的表情，問。

「有線索，但不一樣準確。」秦偃月道，「母妃的脈象很奇特，就算是緩脈也沒有這麼緩慢的。脈搏與心臟跳動有關，也就是說，母妃的心臟有損傷。」

「這，不太可能吧。」茶姑道，「娘娘從未說過心口疼。」

「我也覺得不太可能。」秦偃月臉色嚴肅，「母妃的病，並不在胃部，而是在心。」

雲妃也愣住了。

這些年來，她吃一點東西就難受，太醫們都以為是胃病。

唯獨秦偃月說是心臟問題？

「母妃。」秦偃月有些艱難，「我覺得你這病，不是病。」

「不是病？那是什麼？」雲妃訝異。

秦偃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沒給雲妃把脈時，只聽著茶姑的講述和雲妃的面色，她斷定是胃部受損，寒邪入體。

把脈之後，才察覺到事情沒那麼簡單。

雲妃的癥狀，像極了爺爺曾經給她講過的一種中蠱癥狀。

「母妃，父皇可曾跟您說過，我是天靈道人弟子這件事？」秦偃月問。

「你是天靈道人的弟子？」茶姑瞪大眼睛，「這怎麼可能？你才多大年紀？天靈道人二十年前就雲遊四海去了，你什麼時候見過他？又是什麼時候成為他弟子的。」

秦偃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爺爺雖然工作很忙，卻大部分時間都陪在她身邊的。

老頭子曾經給她講過很多在她那個世界所不曾見過的病症。

他還寫了一本醫書記載這些東西。

她那時覺得書裡的內容太扯，與科學相悖，就扔到一旁了。

現在想來，爺爺所記載的，是這個世界特有的毒藥，以及……那些匪夷所思又令人聞風喪膽的蠱蟲。

她恰好看過一些關於蠱蟲的記載。

「我的確是天靈道人的弟子，陸覲師兄可以作證。」秦偃月道，「母妃，你不是生病，而是，中蠱了。」

「中蠱？」

秦偃月艱難地點點頭。

雲妃的脈象緩慢如斯，根本不是正常人所能有的脈象。

倒是像極了她曾經醫書上看過的中蠱脈象。

醫書上說，中蠱之後，脈象變緩，兩息一至，人會變得慵懶，久而久之，渾身疼痛，最終因無法進食而死。

上面還有記載，中了這種蠱蟲，進食困難，唯茉莉花與羊奶可緩解。

綜合種種，她幾乎可以確定，雲妃是中蠱。

「母妃，我繼承了天靈道人的醫術，在天靈道人記錄的醫書上看過這種蠱蟲的記載，跟你的癥狀很是相似。」秦偃月見雲妃不太相信，解釋道。

雲妃本就蒼白的臉更白了幾分。

她捂住心口。

這些年來，她受盡了折磨，竟是因為蠱蟲？

「我就知道，她不會那麼輕易放過我。」雲妃的臉上浮現出些許悲慟，「果真如她說得那般，她死了也不會讓我好過。」

茶姑的臉色也變得不好看。

她的手緊緊地抓住托盤，力道之大，幾乎要將托盤捏碎。

秦偃月看著她們的悲傷模樣，咬了咬嘴唇，不知該怎麼開口。

氣氛沉鬱了好一會。

雲妃才深深地嘆了口氣，她拉住秦偃月的手，輕笑，「偃月，讓你見笑了，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是我不好。」秦偃月道，「是我讓你們想起來不開心的事。」

她看著雲妃憔悴不堪的模樣，又道，「母妃，我，應該有辦法將蠱蟲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