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妃不必愧疚。」錢王妃道，「說實話，我很輕鬆，就像是禁錮了很多年的枷鎖全部消失了一般，我從來沒這麼輕鬆過。」

「這不是我故意說些讓你放心的話，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內心的。我用了半月時間將花房裡的花，送人的送人，變賣的變賣，已經了無牽掛，明天之後，我會踏遍河山，去見更多的珍奇花木。」

「那日子想想就覺得陽光明媚。抱歉，讓你聽我說了這麼多。」錢王妃歉意地笑著，「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感覺，就像撥開陰霾看見了陽光一般。」

從前被那個無心的男人牽絆住，覺得暗無天日，抑鬱不堪，只能以花草為伴。

徹底死心之後，才猛然覺得山高月小，天地廣闊。

秦偃月不知該怎麼回應。

當初，她診斷出是銅環導致錢王妃遲遲不能懷孕的原因時，就想到了會有這樣的結局。

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罷了。

她盯著錢王妃看了片刻。

她從錢王妃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眷戀，想來是真的對錢王死心了。

「這件事，錢王知道嗎？」她問。

「他知道又怎麼樣？不知道又怎麼樣？」錢王妃擦了擦眼角的眼淚，「他根本不關心，不在乎。」

那個男人，能夠為了一個卑賤的奴隸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

能夠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羞辱她這麼多年，報復她這麼多年。

她離開，大概正合他意。

「偃月，我這輩子都無法原諒那個親手殺死我的孩子的人。」

她無法親手替那個孩子報仇。

但，可以選擇遠離。

這個世上，沒有誰離不開誰。

「那，你要好好活下去。」秦偃月說，「人間不值得，為了一個渣男，更不值得。」

「大嫂，求你千萬不要做傻事。」

「你想什麼呢？」錢王妃笑道，「我怎麼可能會做傻事？上半輩子錯付深情，好不容易清醒了，下半輩子好好為自己活。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現在真的覺得好開心。」

「這天下的花木這麼多，我怕是一生都看不過來的。我想去看雪山之巔的雪蓮，想去看萬畝的油菜花田，想去各地尋奇花異草，那日子想想就覺得極美。」她說這些的時候，眼角還掛著淚，眼中的光芒卻極為動人。

「那就好。」秦偃月被她眼中的光打動。

有些事，必須要斷舍離才能獲得新生。

錢王妃是個敢愛敢恨令人敬佩的人。

「大嫂，我不想做千古罪人，所以，你要幸福開心地活下去我才能安心。」她說，「必須要活得開心，這是我們的約定。」

「放心。」錢王妃眯起眉眼，「不用擔心我，我會過得很好。」

「偃月，明天我就要離開聞京城。我也算走得無牽無掛，唯獨，我一直想還給你這個人情，以後怕是沒機會了。」她嘆了口氣。

「偃月，對不起……」

「大嫂，你還我人情很簡單。」秦偃月輕笑著，「只要你……」

錢王妃愣了一下，直接打斷她，「偃月，我明天一早就離開，如果你想勸我留下的話，那就不必了。」

錢王府也好，聞京城也好，都是她的傷心地。

對她來說，這裡是她那死去的孩子的墳墓。

若是離開，怕是今生不會再回來。

「不是。」秦偃月問，「我就是想問問大嫂，你最近是不是去過雲霄閣。你只要把你去沒去過雲霄閣告訴我，就是還我人情了。」

錢王妃不高興，「你未免太小看我的人情了。」

「我是去過雲霄閣，應該留下了牌子的，這還用問？你只要去打聽打聽就知道了。」

「那，大嫂可否告訴我，你去找了什麼書籍？」秦偃月說，「請務必告訴我，這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我沒有去找書，而是送了一些花過去。從一層到七層都有，因進五層以上要登記，我就遞了書籤，指導著他們將不同的花擺放在合適的地方。」錢王妃道，「出了什麼事？」

「沒。」秦偃月鬆了口氣。

不是錢王妃撕掉的書頁就好。

「大嫂沒去看書，這個情報對我來說相當有價值了。」

錢王妃看著她的樣子，嘆了口氣，「偃月，我真的很想還你人情。」

「你別看我這樣，我父親好歹也是影的七大首領之一，能夠查到一些不太好查的消息。你若是有用到我的地方，儘管吩咐，我能做到的肯定會去做。」

秦偃月挑眉。

她聽東方璃說起過影這個神秘組織。

東陸王朝其實分為兩部分，光和影。

有光的地方必有影。

若說光代表著光明，富饒，幸福安康。

影就代表著黑暗和血腥。

東陸表面上由皇帝掌控，掌管著天下大勢，也就是光。

剩下的黑暗部分則由皇帝的雙胞胎弟弟宜陽王掌管，也就是影。

影相當龐大，自然也能掌握到其他人所掌握不到的消息。

錢王妃的父親，竟是影的首領之一！

難怪連東方璃都調查不出來的盜王，錢王妃能輕而易舉地知曉。

有關赤焰蛇的消息，影應該有線索。

「是這樣的。」秦偃月與錢王妃走進大殿裡，尋了個沒人的地方，簡單將赤焰蛇的事講給她聽。

錢王妃皺緊了眉頭，「有關赤焰蛇的事我並不清楚。偃月，這樣吧，我會寫信給兄長他們，讓他們仔細調查一下，他調查的結果我會悉數寄給你，算是我的報答了。」

「那就多謝了。」秦偃月不覺得錢王妃會欺騙她。

錢王妃身上的氣質很柔和，總與花朵打交道的緣故，香味淡淡的，清透得如花草一般。

「此事蹊蹺，萬望不要外傳，興許會有災禍。」

「放心。」錢王妃道，「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

「那，等你安定下來，一定要把地址給我。」秦偃月沒有再稱呼她為大嫂。

「一定。」錢王妃眯起眉眼，「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雲栽，我會尋個神仙般的地方住下來。」

「嗯？」

「現在還不能說，偃月，我會常給你寫信的。等我塵埃落定後，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山河很美，走出去看看，會發現不一樣的世界。」秦偃月頓了一下，繼續說，「同樣的，世界這麼大，總歸能遇見心儀之人。到那時，你一定要勇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