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偃月很清楚地知道。

這是在皇帝的意識世界中，不是現實世界。

通俗來講，這裡的一切都是想象的結果。

蛇不是真的蛇，是想象力的具象化呈現，沒什麼可害怕的。

秦偃月做好了心理建設。

她靠近了一些，「父皇……您可還記得發生了什麼？」

「一言難盡。」皇帝說，「朕盤踞在此處，護佑著身體平安，除非遇見極特殊的情況，朕才會出面拯救身體，每每朕都能安然無恙，天下也無人敢動朕。」

誰知這次翻車了！

「朕隻記得，某天某夜，有人在朕的中庭穴開了一個孔，活生生將朕抽走。」

「抽走？」秦偃月蹙眉。

中庭穴，位於任脈。

具體的位置是位於膻中穴之下。

膻中穴，有心臟，心臟如正房，而膻中之下的胸廓如庭院，看起來就像是房屋之外的庭院一般，故而名為中庭穴。

這中庭穴又名龍頷穴。

這句話的意思是，珍貴的珠子在驪龍的下巴處，而驪龍又位於九重之淵。

言外之意，這個位置是珍藏重要之物的地方。

皇帝身體上的傷口，的確是在膻中之下。

也就是說，對方刺中皇帝的中庭穴，不是刺偏了，而是故意為之。

目的自然就是利用某種手段從中庭穴抽走胎靈。

「對，是一股非常大的力道將朕抽走。」皇帝說，「力道大到朕無法掙脫。」

「偃月，你能來到這個地方，說明你已經參透了天地命這人類三魂。朕是這具身體天魂和地魂的化身，若是朕被抽走，意味著這具身體會變成植物人。」

「朕知道，朕絕對不能被這股力道抽走，所以耗盡全力保護身體。但，對方的力道不容朕抗拒，朕抵抗了許久，終究抵不過那道強大的力量。」

「為了保住這條命，為了不讓這具身體變成無法醒來的傻子，朕便緊急蛻皮了。」

「蛻皮？」秦偃月驚愕。

蛻皮的確是蛇類的本能。

但，她沒想到的是，在這種虛無縹緲的意識世界裡，也能蛻皮？

「對，朕強行蛻皮，元氣大傷，九成九的身體都被毀掉被抽走，隻留下如此殘軀苟延殘喘。」小蛇輕輕地嘆息，「恥辱啊，這是朕有史以來的巨大恥辱。」

「不對啊。」秦偃月說，「既然父皇您有一線生機，為何軀體生機全無？」

按理說，皇帝應該只是昏迷了才對。

可現實卻是，皇帝的軀體躺在寒玉床上，脈搏全無，呼吸全無，跟死了沒什麼兩樣。

「朕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小蛇說，「朕蛻皮後非常虛弱，的確是跟死了沒什麼差別。等我恢復了些許，發現周圍出現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東西。」

「從前這裡可是鳥語花香美如仙境的，不知什麼時候這環境變得如此惡劣，這血色湖泊還差點將朕淹死。」

「哦？這洪荒場景不是原本的環境？」秦偃月挑眉。

「當然不是！三魂構建出了人的意識世界，七魄填充這個世界的環境，三魂七魄組成一個完整的意識，這也決定了這個人的性格脾氣，意識深處的環境跟人的心態和性情是一脈相承的。這些，你難道不知道嗎？」小蛇說。

「再說，朕如此完美的人，怎會有如此狂暴的一面？」小蛇憤憤然。

秦偃月大抵明白了。

「按照您的說法，洪荒環境是有人故意為之。」秦偃月說。

有人用了某種不為人知的方法將惡劣的洪荒環境轉移過來，目的，是為了阻止外人靠近。

對方應該已經知曉他們之中有人參透了胎靈的原理，所以故意設下陷阱，只要有人靠近皇帝，必定會遭到反噬。

事實上，她也的確遭到了反噬。

再者，皇帝的胎靈就算還有殘留，也只能在這惡劣的洪荒環境中苟延殘喘，無法形成氣候。

這個計中計，真的高明。

可，如果真相是這樣的話，又有新的疑問。

比如，對方是怎麼更改環境的？

更改環境的同時，是不是發現了小蛇的存在？

對方為何要耗費力氣將意識深處的環境給更改了。

以及……

最原初的問題——皇帝既然還擁有胎靈，為何看起來跟死了一樣？

「你在想什麼？」小蛇問。

「想的有點多，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秦偃月說。

「你問朕，朕或許能知道些什麼。」小蛇說。

秦偃月很懷疑。

「你這反應是什麼意思？小看朕是不是？朕也是被天靈道人拯救過的，說不定知道的比你多。」小蛇憤憤然。

秦偃月心中一喜，「爺爺救您的時候，也是用意識交流的？」

「朕已經記不清了。」

「那你說這些有什麼意義？」

「閉上嘴聽朕說。」小蛇說，「朕記得小時候受過重傷，差點死掉，天靈道人將朕帶到一個很陌生的地方，在那個陌生的地方，我明顯感覺到我自己變得與眾不同了。」

秦偃月點頭。

皇帝曾對她說過那次的事，她隻以為是爺爺將皇帝帶到醫藥大樓裡去醫治了，沒想到還有後續。

「實不相瞞。」小蛇說，「我跟重明雖是雙胞胎，我還是哥哥，但我自小身體弱，反應也很遲鈍，呆呆傻傻的，非常不討喜，重明卻非常聰慧懂事。故而，母親死後，重明很快便被貴妃收養，我卻只能在夾縫中生存。」

皇帝的語氣嚴肅起來，言語間還帶著恭敬。

「我命運的轉機出現在我受傷之後，我清晰記得，我從鬼門關轉了一圈，突然通透了，以前不明白的事很容易想明白，以前看不懂的書也能看懂，甚至還能過目不忘。」

「我就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因我那時年歲尚小，並無人在意。我憑著脫胎換骨的身體，一路拚到了皇帝這個位置。」

「不過，這些事情，我原本不太記得。」

「這次劫難來臨，我蛻皮逃生時，突然記起了曾經遺忘的事。我曾經蛻過一次皮。那時我奄奄一息，天靈道人出現在我面前，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讓我從一條蔫蔫的小蛇蛻變成了神話中的圖騰，也就是騰蛇。」

小蛇沉浸在回憶中，「想來，天靈道人不僅治好了我的傷，還潛入到我的意識中，將我的七竅打通，讓我獲得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