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臉色青白，身上多處血汙淤紫。

但他眼中之前濃烈的恨意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頑童般的率性和天真。

顧諾兒只見他慢慢跪下，朝門口的方向磕了一個頭。

「我娘沒有將我生出來，剝奪了我的生命，我非常恨她。但現在既然要走了，我還是得給她磕個頭。

謝謝她懷胎六個月，在沒得知我是男孩子的時候，溫柔地跟我說話，其實我都聽見了。還有後來，用自己的血餵養我。

曾忍受懷孕的艱辛的女人，又狠心絕情地將我殺死，也許，有一刻，她真的愛過我吧。無論如何，我不欠她的啦！」

小鬼周身青綠色的光芒變得更淡了。

顧諾兒知道，他的執念一旦放下，仇恨消散，就到了該走的時候。

小鬼站起身，乖乖地閉上眼睛：「姐姐，我準備好啦！」

顧諾兒白嫩小臉圓潤可愛，她再一次伸出小手，慢慢地貼在了小厲鬼的眉心。

「你別害怕，窩答應過你的，一定會幫你投胎。再見啦，小弟弟！」

她掌心中的水潤波光再一次大放異彩。

將整個室內都照耀的如同星河盈滿。

顧諾兒的靈力，源源不斷地清掃著小鬼身上的傷。

撫平了他每一處淤青血痕。

小厲鬼睜開眼，大大的眼睛此時顯得有些古靈精怪：「不對哦，如果我能活著，是你哥哥！」

顧諾兒鼓起粉粉的臉頰抗議：「你都先喊我姐姐了！」

小厲鬼童真的笑意帶了一絲苦澀。

「你真是個好人，如果能做你哥哥，我一定會很幸福吧。再見了，小諾兒。」

顧諾兒抿了抿粉嫩唇瓣，輕輕地點了點頭。

隨著小鬼徹底被水藍色的光芒包裹，不過片刻，他化為點點晶瑩，與藍色的光，一起從窗子飄出，向夜空深處飛旋而去。

顧諾兒小手扒著窗子，長睫撲扇，一雙炯炯有神的星眸，看著高高的蒼穹。

周圍的夜色寂靜而美好，蟲兒伏在草叢中低鳴。

「即便是被惡念催生，甚至被剝奪了活下來的權利，竟然在最後的時刻，也能放下執念。」

遺憾的是，他連名字都不曾留下呢。

小傢夥糯聲呢喃：「天道爺爺，這是你想要讓我體會的，凡間百態嗎？」

長空浩瀚，星河萬裡。

九天之上，神明們沒有回答小諾寶的問題。

唯有吹來的晚風，十分安穩和愜意。

次日，蘇美人殺子養屍的消息傳出，六宮嘩然大驚。

都說虎毒不食子，這蘇美人對自己未出世的孩兒都這麼殘忍！

真是死不足惜！

顧熠寒當天下令，將蘇美人五馬分屍，她養的屍罐也在太始寺的高僧來過後，就地焚燒。

罐子裡只有一副骸骨，怨魂早已被顧諾兒超度。

這一天，大家都嫌晦氣，沒人來看熱鬧。

唯有顧諾兒避開娘親喬貴妃的看管，悄悄地去了蘇美人居住的地方。

並在昨夜小鬼蜷縮的角落裡，放了一朵她剛剛採的小花。

這人世間偶爾有殘忍的惡，但小厲鬼很棒，仍然保留了一絲善。

值得她的小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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