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人這輩子啥最重要？要我說，別的都是過往雲煙，晚年悠閑，啥啥都看得開，走的安詳又不拖泥帶水，閉眼那一瞬間了無遺憾，這一生才算值了！你呢？你的人生中，妻不像妻，子不像子，你不像人！還騙自己說這輩子值了，值啥了？臨死前的感受也是你這輩子的一部分，而且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你仔細品，折騰一輩子就為了『啪』的一聲？」

劉德貴臉色蒼白了，他想駁斥袁方，他讓自己回想這一生的高光時刻，讓自己覺得這一生值了，突然，『啪』的一聲，袁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聲音刺耳又響亮！

劉德貴感覺自己的心臟就要從嘴裡跳出來了，他驚恐的看著袁方。

「你看！就這一聲響，你的命就沒了！」

劉德貴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沉到了腳底！

「剛才咱們說到哪了？陰陽還沒說呢吧？如果要說陰陽，必須帶著五行，八卦一起說……」

劉德貴覺得自己要瘋了。

……

監控室裡，專案組的人紛紛朝李局豎起大拇指！

一人說：「袁方同志厲害啊！這麼反覆幾次，劉德貴就算是塊兒鋼也得折！」

李局謙虛的笑了笑。

另一人說：「袁方同志辛苦了！這麼不停歇的說了快六個小時了，佩服！」

李局笑的有些牽強。

又一個人說：「談話內容循序漸進，思路清晰，對劉德貴的精神產生巨大的影響，一看就是做了充分的準備工作，袁方同志博學的很啊！」

李局抿了抿嘴，他很想說，袁方可能就是想到哪說到哪，胡說八道不打草稿是袁方與生俱來的本領！

「能力這麼強的同志，李局，你可要護好了，我看著都眼饞！」

李局呵呵的笑了笑，他很想說：多待一天，你就不這麼想了！

……

李局知道袁方是話癆，也知道海闊天空的叨叨是袁方的強項，但是，他沒有想到這麼強！

袁方一直說到轉天凌晨五點四十，劉德貴最後的防線徹底崩塌了！

他不塌也不行了，袁方耐心的跟劉德貴講解各個歷史時期死囚的判定標準，分析死囚的心理狀態和執行手段，劉德貴不想聽，又不得不聽，還全部都聽進去了，他曾經是施暴者，只能體會到施暴的快感，如今讓袁方引導著竟然學會了換位思考，跟著袁方有代入感的叨叨，不由自主的體會著接受懲處時的種種感受！恐懼，疼痛，掙扎，害怕，絕望……

被抓進來九天，劉德貴一直意志堅定，袁方的出現，尤其是袁方的那張嘴，一夜之間，讓劉德貴變成了小老頭，他崩潰之後佝僂著身子嗷嗷痛哭，悲憤的喊著：「只要讓他走，我啥都說！」

袁方疲憊的離開審訊室，見到李局隻說了兩個字：「累了！」

……

專案組的人趁熱打鐵，對劉德貴進行了審訊，李局帶著迷迷瞪瞪的袁方坐在監控室裡聽著。

劉德貴就像鬥敗的公雞，耷拉這腦袋，問什麼說什麼，卻又不主動多說一個字，他現在滿腦子想的就是：我想靜一靜。

劉德貴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兄弟姐妹六人，他最小。

跟袁方預料的正好相反，劉德貴從小很少被欺負，卻總是欺負別人，因為總能得手，他對自己就有了不切合實際的誤判，他覺得自己長大後應該是個人物。

沒有怎麼讀過書的劉德貴在幻想中長大，殘酷的現實讓他很不爽，同時，隨著年齡的增長他也發現自己的一個毛病，好色！

在那個年月中，這種毛病只能忍著！更何況，劉德貴自小不能吃苦，又好吃懶做，長大成人後的經濟來源很是問題，父母去世後，哥哥姐姐們自己的日子都很艱難，沒有能力再養著他，無奈之下，他學會了殺牛，他覺得自己理應是個人物，不該做這麼低賤的行當！

他將情緒發泄在殺牛的過程中，也習慣了用刀和血腥氣來平復情緒！

其實殺牛的收入還不錯，劉德貴存了一些錢，也娶了媳婦兒，如果他能懂得知足，人生會是不一樣的結果！但是，在劉德貴的心中，一直覺得自己是能夠做大事掙大錢的人，那些出力的活兒賺錢太慢！

袁方聽得昏昏欲睡，以他多年的刑偵經驗，他知道劉德貴除了心比天高外，更重要的是一次次僥倖的成功，讓他一次比一次膽子大，直到最後喪心病狂，為所欲為！

劉德貴是有腦子的，他不是一味的為了滿足私慾殺戮，而是會用得到的錢財為自己鋪路，而且一開始每一次作案都會精心設計，為了方便作案，他通過熟人的關係，還高價買來了麻醉劑和安眠藥，在科技手段不發達的時期，用上這些，那二十多條人命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沒了。

那個食品加工廠就像是屠宰場，殺的不是畜生，而是人！那個時候的劉德貴對血腥味有著變態的依戀，每一個被騙來的，或者被葯倒的男性被害人，都會被他捅上幾刀，甚至肢解……

除了警方，不是沒有人懷疑過，地窖中散發的惡臭，讓周邊的人議論紛紛，劉德貴加密了地窖口，花錢打點了要檢查的相關部門，然後就沒事了。

所有的經歷讓劉德貴感到錢的萬能！也讓他對錢產生了執著的貪念！

這個過程，吳征宇全程參與了！

袁方心裡算了算當時吳征宇的年齡，他從八歲開始跟著劉德貴殺豬宰牛，十幾歲開始殺人，對於本性懦弱的吳征宇來講……是種怎樣的折磨！他何以應對？只能跟著扭曲！

強姦案之前，劉德貴害命主要是為了謀財，等他從南方『凱旋而歸』，他的目標已經不再是有點小錢的人，而是年輕貌美的女人！

專案組的人問的謹慎，劉德貴答得卻輕鬆，在講述殺害那些無辜女性的時候，他控制不住的表現出興奮，毫無悔意！

一開始，劉德貴都是以做皮肉生意的女人為主，這些女性通常與家裡人聯繫少，又是從事這種行當，就算是親人因為長時間失聯報警，警方也無處下手。

可隨著劉德貴身份的日漸顯貴，他開始不滿足這些女性所帶來的快感，他開始挑，開始選，選中目標之後，身邊的人自然會安排，這樣一來就會耽誤一些時間，主要也是因為劉德貴慢慢上了年紀，如果還是中年，不知道還要有多少女性喪命在他的雙手之下。

這個時期的劉德貴不再動刀了，他說他捨不得，所以選擇親手掐死這些女人！

袁方默默聽著，他知道三十三年間真正喪命的人數不止四十二人，吳征宇之所以給出這個數字，是他通過自己知道的，加上與劉德貴身邊的人聊天自己推算出來的，實際情況是，劉德貴身邊的那些人，相互之間也不清楚對方給劉德貴弄來過幾個女人！

袁方不困了，他坐直身子嚴肅的對李局說：「我那兩拳打的太輕了！」

李局沒有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