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敘是跪在祠堂的。

從老太太去世那個時候起，就跪在祠堂裡面。

祠堂裡面是江家的列祖列宗，正對著江敘的，是江敘的爺爺，也就是老太太的丈夫。

江敘記得，當年爺爺去世之前，將江敘和江停叫到病床前。

他沒有吩咐他們別的事情，隻跟他們說：你們兩個臭小子，要給我好好照顧我老婆，讓她受委屈了，我不放過你們。

結果，他和江停兩人，將老太太氣死了。

江敘跪在這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懺悔。

他錯了，錯在當初老太太讓他和薑予念結婚的時候，就不該和她結婚。

也錯在薑予念要和他離婚的時候，他沒有當即就答應。

要是在和薑予念分開，可能就沒有這麼多事情發生。

老太太，就不會被氣死。

是他的錯。

所以就算跪在這裡，江敘覺得也絲毫不能減輕自己的罪孽。

他錯了，錯得離譜。

因為自己的錯誤，卻讓老太太來承擔。

跪了許久，腿都已經麻木了，毫無知覺了。

江敘也不敢去老太太的靈前。

他不敢。

在江敘覺得可能自己得這麼石化在這裡的時候，有人打開了祠堂的門。

聽到身後的動靜時，江敘慢慢回頭，卻見薑予念從祠堂外面走進來。

見到薑予念走進來的那瞬間，江敘跟她吼道：「不準進來！」

剛剛還奄奄一息的江敘，這會兒見薑予念進來，比誰都要精神。

因為薑予念，根本就不配進來。

薑予念被江敘一吼，整個人都怔住了。

薑予念的確是被嚇到了，但她現在也是真心實意地想要跟江敘解釋。

「江敘，我……」

「你不準進來！」江敘指著薑予念，「這是你能進來的地方？」

「不是的江敘，我有事情要跟你說。」薑予念跟江敘說道，「我和江停真的什麼都沒有，我只是想利用這件事和你離婚。我沒想過會傳回來的，也沒想過老太太會因為這件事突發心臟病，我……」

江敘根本就不願意聽薑予念說了什麼。

他只知道，因為發生的這些事情，老太太去世了。

他，薑予念，江停，誰都不能獨善其身。

而且，薑予念現在不是江家的人，她根本就沒有資格進來他們江家的祠堂。

江敘聽到薑予念說那些話的時候，就覺得離譜。

「你不要再來噁心我。」江敘冷聲說道，「又是誰讓你進來的？滾出江家去！」

江敘不相信她，薑予念猜到了。

她到底還是跨進了祠堂裡面，她迫切地想要和江敘解釋。

就算他不相信，她還是想說。

「是真的江敘，我當時……當時蕭畫威脅我，跟我說要是我不和你離婚，她就不給江子言做手術。我當時想不到別的辦法，所以我就拿了江停的房卡，去了他的房間，其實我和他真的什麼都沒發生。」

真的，什麼都沒發生。

「我不知道這件事怎麼就傳到國內了，我不知道明明只有四個人知道的事情，最後變得人盡皆知。江敘，我真的……我真的沒想過這件事會將老太太給牽扯進來，我……」

薑予念拚命地想要解釋，想要和江敘說清楚其中的隱情。

她其實，很無辜。

但是，她發現江敘根本就不相信她。

而且，還將她說的這些話裡面，找出了巨大的漏洞。

「薑予念，你就算是騙，也找一個好一點的理由。」江敘覺得薑予念就純屬在扯淡，「蕭畫用江子言的手術來威脅你？你怎麼不說她拿著槍指著你的腦袋讓你離婚呢？你要是沒和江停發生什麼，江停為什麼不跟我解釋？他寧願被我揍死，都不想為自己解釋半分？薑予念你當我是傻子嗎？」

江敘覺得薑予念就是完完全全將他當成了傻子，好像她說什麼，他都會相信的那種傻子。

江敘試圖從墊子上站起來，但因為長時間地跪著，導致他雙腿麻木，根本就站不起來。

站不起來，索性就不站了。

「你還記得你那天晚上跟我說什麼嗎？說你就是為了報復我，為了讓我永遠記著我曾經是怎麼對你的，所以你和江停睡了。現在老太太沒了，你又換了一套說辭。薑予念，你真的是——但凡你堅持那麼做就是為了報復我，我還覺得你有點脾氣。現在的你，真的讓人覺得噁心。」

是的，薑予念讓江敘覺得很煩，很討厭，很憎恨。

很想掐死她。

薑予念見江敘看自己的眼神，除了恨，還是恨。

不管她再怎麼解釋，在她看來，都是狡辯。

薑予念沒辦法，一點辦法都沒有。

因為，事情是她做的。

現在又要推翻自己先前做的那些事情，換成是誰，都不會相信。

怪隻怪她先前做的那些事，實在是太逼真。

逼真到江敘相信了。

此時的薑予念，心灰意冷，毫無辦法。

沒辦法讓江敘相信自己，沒辦法為自己澄清或者證明什麼。

她是罪魁禍首，她是萬惡之源。

薑予念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也就，不再解釋。

行，所有的錯誤她來承擔，是她害死老太太的，是她讓他們兩兄弟反目成仇的，是她讓他們江家陷入醜聞當中。

「好，就當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做的不對。那我能去祭拜老太太，送她最後一程嗎？」薑予念此時最後的願望，就是去送別老太太。

江敘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便說道：「你不配。」

在江敘的眼裡看來，薑予念現在甚至都不配出現在江宅，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放她進來的？

沒等薑予念再祈求什麼，江敘就跟她下了最後通牒，「你滾，江家不歡迎你。」

「再不走，我就喊人趕你出去了。」江敘說完，回過身，繼續跪在祠堂前。

薑予念看著江敘冷厲卻又單薄的背影，她儘力了，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

但是江敘不相信她。

是的，她不配去老太太的靈前，不配送老太太最後一程。

甚至，都沒資格出現在江宅。

就算是去死，都彌補不了她先前所做過的那些事情，所帶給他們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