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擾不打擾，」林忠揩掉眼淚，頗為唏噓，「林叔老了，不頂用，為大小姐做得太少，才讓你這些年連家都不能回。」

林汐微笑，搖頭，「和你無關的，林叔。」

「不過好在陸先生回到了江城，有他護著你，我相信先生和夫人不敢對你亂來。」林忠嘆了一口氣。

林汐沒有多說，只是想起照片裡和陸承修依偎在一起的女孩，她淡淡收回思緒，來了一句，「我不需要被誰保護著才能活下去。」

林汐以前迴避陸承修，是因為她太普通平凡，清醒的自知之明讓她沒有底氣和資本同那麼耀眼奪目的男人並肩而立。

陸承修對於她來說，就像天邊的月亮，美得飄渺遙遠得不切實際，即使她曾把他抓在手心，曾和他在一張床上親密纏綿，給過他情事上極致的體驗和快樂，可是他身後的世界太大太高讓她無法企及，踮起腳尖也根本就夠不到。

所以當她看到這個女孩子的時候，看到他們親密靠在一起的模樣，看到陸伯伯臉上欣慰的笑，那點可憐的自尊和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對他們兩個未來的信心一下子被擊得粉碎。

可是他又明明對她說，為了娶她再辛苦也值得，他們在一起的這幾天，他對她的愛和身體的渴望都不是假的。

那現在這又算什麼？

林汐越想越不能平靜，哪怕到了這時候，她心裏還是願意相信陸承修的，起碼她了解他是個從不輕易許諾的人，而一旦做出了承諾，就一定會做到。

他說要娶她，她就相信他一定會做到。不為別的，就因為他是陸承修。

她這樣安慰著自己，但心底那些不確定和恐慌卻如野草般蔓延滋長，她到底還是憋著一口氣，沒有控制住，給陸承修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沒有人接。

他那邊現在應該是下午，在忙？還是沒看到？

陸承修沒有午睡的習慣，如果沒有接她電話，或許是在開會靜了音。

自動掛斷後，林汐又打了一遍，這次響了兩下就被接起，「喂，哪位？」

一個清越溫婉的女聲從電話那頭傳來。

林汐大腦嗡鳴了一聲，她第一反應是拿開手機，看了眼是不是撥錯了號碼，但是顯然並沒有錯，她記錯誰的號碼也不可能會記錯他的。

腦海裡突然就浮現出照片裡的那個女孩，她張了張嘴唇，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那個年輕的女聲問道，「你找承修嗎，他喝醉了在洗澡，需要我為你轉達什麼嗎？」

林汐頭上瞬間被潑了一盆冷水，腦海裡彷彿有無數個小人在嘲笑著她的自作多情。

但她仍不甘心地問了句，「你是誰？」

「我是他的未婚妻，你是他國內的秘書嗎，你有什麼需要我為你轉達給承修的嗎？」年輕女聲又問了一遍，絲毫沒有任何被打擾的不悅，「對了承修出來了，需不需要把電話給他？」

她聲音坦蕩清脆，沒有任何遮掩的慌亂姿態，至少林汐聽不出有刻意假裝或做戲的成分。

林汐扯了扯唇，「不用了。」

深冬的夜風透過窗的縫隙吹了進來，有點冷。

彷彿在迷霧茫茫的海上漂泊了很久的船終於看見了燈塔，滿載著希望去靠近，那燈卻一下滅了，就好像她眼花了，那燈塔就如同從未存在過，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奢望。

多可笑。

不是沒有心理準備的，她反覆告訴自己，陸承修是愛她寵她，但骨子裏的渺小和卑微，她看得到自己和他的差距，知道自己夠不到他。

成年人的感情不必這麼幼稚任性，他有未婚妻是他的錯嗎？他不告訴她也許是怕她多想難過，如果退婚這事他有十足把握，又何必告訴她引她多餘的擔心。

也許她應該繼續當作不知道，給他時間讓他處理，因為他太優秀了，他有其他優秀的女子喜歡不奇怪，反而說明是她的眼光太好。

可是為什麼，他喝醉了會和她在房間獨處，他洗澡卻不迴避著她？她在等他洗澡嗎？他們之後會發生些什麼？會睡在一起嗎？

之前未雨綢繆做的心理建設統統崩塌，林汐抱著肩膀，在黑暗中貼著牆壁緩緩坐了下去。

眼淚啪嗒一聲就墜落下來，她顫動著肩膀，無聲地哭泣。

本以為她可以裝得堅強，但當聽到電話裡的女聲的那一刻，說她是他的未婚妻的那一刻，心還是碎得一塌糊塗。

他們會睡在一起嗎？

如果喝醉得厲害，會把她當成自己嗎？對待那個女孩會像對待她一樣溫柔又熾烈嗎？如果第二天醒來發現她不是她，他還會回來找她嗎？

「大小姐你怎麼了？」林忠終於發現了林汐的不對勁，但是屋子裏沒開燈，老人家視物又不清晰，剛想去開個小燈，突然「啪」的一聲，大門被推開。

梁美玲氣急敗壞地走了進來，狠狠打了林汐一個巴掌，「死丫頭，你倒是會跑！」

林汐捂著臉，梁美玲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她臉上火辣辣地疼，她幾乎懷疑臉上都有她指甲刮出的傷口了。

但臉上再痛也抵不過心裏的痛，林汐現在連和梁美玲嗆聲的想法都沒有了。

「我就說這丫頭是個不安分的，」梁美玲對著身後跟進來的林振興說話，「你非要等明天蘇國忠下聘後再把這賤人送過去，等到明天誰知道這個死丫頭躲到哪裏去了，你愣著幹什麼？把東西給我！」

「夫人，有話好好說，大小姐她......」

「閉嘴，我現在沒工夫收拾你！」

林汐沒聽清梁美玲在說什麼，就感覺下頜被扣住嘴巴一緊，有冰涼的液體灌了進來，她來不及做任何反抗就被強行咽了進去。

林汐心頭警鈴大作，她掐進喉嚨口卻發現已經吐不出來了。

「你給我喝的什麼？」

梁美玲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看著她，「當然是好東西了，等下你就知道了。你們還不進來，送大小姐去該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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