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突然想起了俞彤。

那個女人，是真愛他，且一直在幫他，還乖乖為他所用的。

她或許能給他慰藉。

他忍不住去了翊坤宮。

不過，行至翊坤宮門，他突然想起上次就是因為貴妃在客院的那一番折騰，害他出盡了洋相。而當日他被眾臣刁難，貴妃也不曾為他說話。後來他讓貴妃接權，貴妃還拒了。

他的貴妃，似乎並不如早先那麼真心對他了。

這麼一想，皇帝就止了通傳的宮人，放輕了腳步走進了翊坤宮……

貴妃正躺在葡萄架下的竹椅上，獃獃看著頭頂那一串串葡萄，皇帝就隱在了花窗後看了去。

宮女正告知一些剛剛宮裏的風言風語。

貴妃一拍桌子，一隻杯子便跌了個粉碎。

「去看看又是誰編排的皇上，全部掌嘴。再有下次，直接拔了舌頭！又是皇后嗎？也太過分了！夫妻一體，皇上倒霉對她有什麼好處！」

「娘娘莫動怒，您身子還不好呢！」

「本宮讓父兄去擺平宮外謠言的事如何了？」

「還未有消息，但老爺和少爺定會儘力！」

「皇上啊……臣妾也算是儘力了……」貴妃幽幽一嘆。

牆後的皇帝一陣心跳，一時間，幾乎熱淚盈眶。

他的愛妃，果然還是想著他的。

整個宮裏，大概現在也就隻愛妃一人還在為他考慮了吧？果然，只有他的彤彤最為他著想，最能為他分憂。

宮女端上了荔枝。

「不吃。」

「這冰碗呢？是娘娘喜歡的，吃一口吧？」

「這種時候，本宮怎麼還吃得下冰碗？撤下去吧……」

「娘娘午飯就沒吃，多少吃點吧。否則待會兒又要不舒服了。」

「本宮沒心情，你聽不見嗎？」

「娘娘一直看葡萄，是不是想吃？奴婢去洗一串來？」

「葡萄……這葡萄怎麼能吃？想當年這葡萄藤還是皇上親手給本宮種下的。轉眼這麼多年過去，物是人非。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皇上留給本宮的，也只剩這些葡萄了。留著吧，也算是個念想！」

貴妃開始抹起了淚：「給本宮上些酒吧！」

「娘娘天天醉著，身體怎麼受得了？」

「醉了好，酒裡什麼都有！」貴妃擦了一把淚。

「愛妃——」皇帝眼都紅了。這些日子，他何嘗不也是天天靠酒麻痹自己？果然，只有他的愛妃能和他感同身受。

「朕來了。」

陶然倏地起身，猛地回頭，隨後給皇帝上演了從驚喜到激動又轉克制，最後強裝冷漠雜陳臉。

之後，她漠然轉身坐了回去。

「皇上還來做什麼！」

「朕自然是來看愛妃的！」

「臣妾擔不起愛妃兩字，還以為皇上已經忘了翊坤宮門往哪兒開了！」

「愛妃這裏的葡萄熟了，朕惦念著，自然要來陪愛妃一起吃的。」他看著俞彤，眼裏儘是柔意。對嘛，這才是他的愛妃。面上張牙舞爪，心裏分明全都是他。貴妃一貫如此。

皇帝大感動，大滿足。

滿宮，包括他的秋秋，最近對他都似變了一人，除了哭哭哭，什麼都幫不了。只有彤彤，待他和往日一樣，暗地裏竭盡全力，面上卻還雲淡風輕。這樣的女人，才是最實在乖巧的！

他太安慰了。

陶然哼了一聲，別過頭不理他。

演戲不難，主要是對手太噁心。算了，全當磨練演技了。

聽說皇帝正在過來，可嚇了陶然一跳！

當時她剛讓人上了冰碗，想要大快朵頤，並思量下一步是該安排什麼假大師進宮做法繼續做低皇帝和葉茹秋名聲呢？還是在葉家身上做文章？或者和皇后商量再去福寧殿鬧點事？

究竟該用什麼樣的法子逼迫皇帝狗急跳牆？

沒辦法，她的任務還很艱巨。

她是必須得要趕皇帝下台的。

可皇帝只要不犯本質上的錯誤，哪怕就做那不管朝政的傀儡皇帝，就靠那些能幹的大臣撐著，只怕這朝也能平穩過個十年八年的。

她可沒那麼多時間。

所以她得想法子製造事端，催皇帝犯錯誤，逼迫百官忍無可忍的同時，還要把皇帝手上剩餘不多的權利給拿下！

而皇后在明，她在暗的辦法，顯然還是最好的。

於是皇帝進來時，看見的就是她懨懨躺在榻上送出的深情款款的戲碼……

皇帝命人取了兩串葡萄洗凈，竟還主動剝了送到貴妃嘴邊。那情真模樣，卻是更倒陶然胃口。

「酸！不吃！」

「葡萄是甜的！」皇帝自己吃了。「愛妃也不用酸。朕只有你一個愛妃！」

「哦？那葉茹秋呢？」

「葉茹秋，朕只是把她當妹妹。」

「噗！」不好意思，陶然是真沒忍住！渣男！

「愛妃你不知道。秋秋對朕有救命之恩……」

皇帝隨口就編了個故事出來。「朕當年就許諾，會一輩子保護秋秋。朕必須言而有信。所以縱使秋秋對不住朕，朕也必須信守承諾，護住了她。但朕的心裏，從來就隻愛妃你一人。」

陶然也不回答，隻靜靜看他賣力演出。

「愛妃你呢？你也會一直對朕好嗎？」皇帝眼裏帶著審視。「上回，你為何在客院不依不饒？」

陶然一把打掉了皇帝再次遞來的葡萄，氣憤不已。

「皇上竟然好意思說那天？那天臣妾原本在席面上，突然聽說儲秀宮出事，想到前陣臣妾還被刺殺的事，當時生怕又有刺客入了宮。臣妾第一時間就趕去了皇上休息的客院。

當時臣妾恐懼，就想親眼看看皇上。結果被百般阻撓在先，後有假公公飛簷走壁，再有人意欲翻牆，臣妾都快嚇出病了。哪會想到，打擾了皇上風流快活！」

她一甩袖子，再次打掉了皇帝的手。

原來如此！一個誤會解了，皇帝心頭一松。

「那天，朕與眾臣對立，愛妃可沒站在朕一邊。」

「皇上那天為了新歡都願與全世界對立，還指望臣妾站出來？」

「那上次愛妃為何不接權？」

「皇上怕是忘了臣妾的內傷！皇上有心來質問臣妾，倒不如想想，您究竟多久沒關心過臣妾的傷了。臣妾最近又吐血，您想必也不知吧？臣妾這種樣子，您還指望我為您接權與皇后鬥？皇上就不怕臣妾暴斃嗎？」

陶然氣紅了眼，沒辦法，這種時候不能心虛，反而還得帶著節奏，否則萬一渣男要留下過夜怎麼辦！

「皇上天天美人相伴，夜夜笙歌，連朝政都不理了，還指望臣妾自討沒趣？臣妾病著，也不能侍寢，自然不如那位妹妹，身嬌體軟的……」

得了解釋和安慰的皇帝徹底滿意了，放心了。

貴妃還是那個貴妃，那就好！

氣勢洶洶，話裡話外雖全是埋怨，可那酸澀卻全是愛啊！

貴妃，還是可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