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徒們上導師的課從來都是在他們的實驗室或者藏書室來回奔波的，因此伊安對孔敘爾的藏書室已經有了相當的了解。

這佔地極大，成排羅列著的豐富而古老的書籍的藏書室已經不能讓他驚訝了。

而艾爾佛這些新學徒大多衣著光鮮，想來大多家世顯赫，又或者受過良好的教育，在大學見識過豐富館藏，因此沒人大驚小怪的，只是注視著這裏的主人，靜靜等待命令。

「尊敬的導師，我茉莉·菲尼克斯，這位是伊安·海德，我們是修道會安排給您的助手順便來接受您的教導，希望在未來的七年中能為您偉大的研究提供微不足道的幫助。」茉莉提著裙子上前行禮道，末了還順帶提了一句這些學徒。

孔敘爾眼色陰沉的盯著他們，毫無波瀾的說道：「幫助……算了，先教學徒整理我的筆記，按照以前教導你們的方法分類，做好了進來找我。」

說完，這位鬚髮齊長，皺紋溝壑外加眼神陰鷙的男性巫師就越過高高的褐色紙堆，朝書架中間走去，那裏有一間教室大小的環形空間，外層被一圈一人高的石牆隔開，中間擺放著一張漆黑的長條桌子，沿著石牆擺著各式各樣的實驗器材和礦石原料。

那是他的一個小實驗室。

兩人見孔敘爾已經快走到桌子前，不敢有絲毫懈怠，因此連忙招過六人低聲交代起來。

在監督他們進行幾次分類，保證完全教會之後兩人快速趕到孔敘爾身邊，見他正在擺弄一堆赤紅帶紫的石頭。

「好了？」孔敘爾從石塊上移開目光，見兩人點頭，於是接著說：「這幾天你們的任務就是提煉原料，工具在桌子上，三天之內把這些錫石原料分解了，我需要9盎司錫粉，做得到嗎？「

桌上的錫石有近200磅，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9盎司綽綽有餘，時間也足夠充裕，因此茉莉很自信的答道：「我們可以做到，大人。」

她剛一說完，就見孔敘爾把目光轉向伊安，皺著眉頭不悅的問：「伊安，你還沒有完成隔絕之心？」

「是的，大人！」雖然他已經儘力修習了，但精神力是他的短板，三四天的時間確實難以成功，對此伊安只有羞愧的承認。

「哼，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一個人做吧，時間不變，你有問題嗎？」孔敘爾不滿的冷哼一聲，伊安的回答讓他改變了主意。

額，伊安無聲張了張嘴，沒表現任何不滿，恭敬回道：「遵命，大人！」

說著就要去拿尖頭錘和坩堝等工具，原石太大，需要尖頭錘敲碎才好操作。這份差事倒是不難，但原本兩個人的工作變成了一個人做，時間就顯得緊張起來，如果不加班加點肯定搞不定。

而年終祭祀還有五天就開始了，他的隔絕之心還在進行時，照這個樣子，要想兩頭兼顧好唯有通宵好幾晚。

太慘了。

只見孔敘爾說完帶著茉莉到別處去交代任務，伊安則拿起那些原石叮叮咚咚的敲起來。

提煉礦物元素這事兒他們做得多，很熟悉步驟：首先將大塊的原料分解成較小的碎塊，接著利用山焰之石極高的溫度加熱這些碎石；等到它們因為高溫皸裂成更細微的顆粒時，伊安就可以往裏面添加中和劑使錫元素同雜質分離得到粗糙的錫粉了，孔敘爾要的就是這個。

整個過程倒是極簡單的，他也做的輕車熟路的。

但有一個地方極難，基本需要佔據整個步驟四分之三的時間，這就是處理原石，把它變成碎塊這一步了。也不知道錫礦原石的組成成分到底包含了什麼金屬，使得它整體堅硬無比，即使是專門施加了銳利附魔屬性的尖頭錘都很難破壞它。

叮、叮叮、叮……

略帶韻律的敲擊聲在不大的實驗室響個不停，但所有人這噪音一般的敲擊都免疫了，沒受一點影響。

學徒們仍舊在外邊忙碌著，那堆泛黃紙堆高度一點沒下去，好似無窮無盡，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束；孔敘爾給茉莉安排了萃取的工作，她正坐在一張整潔的工作枱上跟一堆藍色藤蔓較勁；

至於孔敘爾本人，這位導師正繞著中央的長桌踱步呢，上面躺著一具屍體，看服裝死者的身份應該是此地子爵的佃農，臉色極其難看的希恩低頭站在他身旁，再後面是本該跟隨雪莉·貝基學習的馬庫斯。

啊哈，這傢夥又出手了，真是有夠膽大妄為的。

伊安波瀾不驚的收回目光，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而實際上他內心早已經波濤洶湧了，聯想到前幾周連續兇殺案，他甚至都有些佩服對方了，敢在年終祭祀這種重要時刻接連出手，並且而且還沒露出破綻，真是強悍的一匹。

他又想到獵人尖碑，這東西好像對神靈代言人也有興趣，也不知道它的運行機制是怎麼樣的，若有機會的話就實驗一番。

話說巫師的好奇心可是一個比一個強烈的，才不會去管它禁忌不禁忌呢。

……

此時他額頭上的汗水成股的流著，但他沒去擦，畢竟擦了也很快會恢復舊觀。

尖頭錘為了對付這些奇奇怪怪的礦石，使得它本身的重量也達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即使是伊安擁有一副鍛煉有素的強壯身軀也受不了長時間的重複敲擊，他手肘以下差不多已經麻木了。

「嗨~~總算又有一鍋了！」伊安停下鎚子，將地上拇指大小的碎塊捧到由山焰之石製作的微型鍋爐中去，並趁機休息早已酸楚不堪的雙手。

另外一邊，跟著希恩前來彙報獵殺事件的馬庫斯見到伊安這個慘狀嘴角不禁翹起冷笑，得意的想著：還以為跟著導師能有過的多滋潤呢，也不過是個礦工而已，嘖，真慘。

……

將礦石放入鍋爐之中，合上風門之後鍋爐底部就自動燃燒起來，魔法物品點燃的橘色火焰舔舐爐壁，掀起一陣陣的熱浪……

接下來只要要等待就行了，但伊安明顯沒辦法休息，半人高的原石堆才分解了三四塊的樣子，遠遠不夠。

無法，他隻得用力控制酸痛僵硬的手握住鎚子繼續，叮叮叮……每一捶都在消耗他所剩不多的體力。

他只能這樣一點一點的推進進度。

……

「這就是你一整天的進度嗎，是不是太沒用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希恩兩人離去，孔敘爾來到他的身邊，並冷不丁的在他奮力揮動鎚子時忽然罵道。

此時他解析出來的錫粉連1/3盎司都不到，難怪要挨罵了。

「呃！」伊安對此無言以對，但他知道此時不可反駁，於是態度端正的道歉說，「很抱歉，大人，請原諒我的生疏，但我不會打亂您的計劃的，請放心。」

「這可不是生疏。」

「這是蠢！」

孔敘爾冷聲嘲諷道。

接著他一把奪過伊安手中的工具，隨手挑出一塊原石，輕輕的揮手一擊，就見那塊原本應該堅硬無比的錫原石應聲破裂成兩三塊，好似變戲法一樣。

「這……。」伊安喉頭有些乾，他咽了咽唾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巫師，不是礦工，礦工都比你強……要懂得利用精神力找出它們的紋理，紋理即是破綻。這一點難道你們見習導師沒教過你們嗎，是誰給你們上的礦物學課程的，真該把這該死的拉來回爐重造。」

孔敘爾憤怒的噴火道，看他恨恨的神情讓人一點不懷疑這番話的可靠性，嚇得伊安一言不發，不敢接話。

好在他也沒糾結於此，隨後隨手丟掉鎚子，留下一個壞消息之後就轉身離開：「時間減一天，明天午夜之前我要看到9盎司錫粉。」

「是！」

伊安不敢有怨言，立刻應承下來。

看著眼前這麼一大堆石頭，要在兩天之中把它們全部碎掉並提煉成錫粉……伊安連苦笑都沒笑不出來了，只剩下頭疼，心道這位導師還真是嚴厲，難怪前主畏他如虎了。

他唉了一聲，撿起鎚子對準石頭，正要砸下去，卻忽然愣住了。

他想起孔敘爾的話，對方沒必要走過來特意辱罵這個無關緊要的菜鳥才是。那麼，他那些話的含義是——精神力嗎？

羅傑當日也說過，巫師要學會依賴精神力，學習操控精神力來感知世界。

他心裏明悟了一點點，於是乾脆停下鎚子，艱難的調動精神世界散漫的力量，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控制一絲精神力從虛幻世界中延展出去，成為他新感官的小小觸角。

觸角落在原石上，伊安的大腦中立刻傳來冰涼的感覺，就好像將手放在上面一樣；他閉上眼睛，漆黑的視線裡立刻出現一點點色彩打破這黑暗，一點點紫，一點點紅，又有一點點綠，隨著時間推移色彩越來越多。

一個模糊的輪廓在他眼前被勾勒出來，這就是精神力所帶來的另類視野，他心中湧起歡喜之意。

但這還不夠，光有輪廓，沒有層次伊安還是無法使用孔敘爾所展示的方法。一念及此，他立即產生了調動更多精神力做延展的念頭。

說乾就乾，這虛無世界的力量，他能夠調動的瞬間傾巢而出。

很快，一塊原石的輪廓有一半清楚明白的展現在他視野之中，層次分明，紋理清晰。

叮。

認準目標後他毫不遲疑下錘，嘩的一聲石塊裂成兩半兒，比劈木頭還要順利。

「哈！」伊安嘴角露出微笑，對孔敘爾立刻感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