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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驕》第 91 章
他會有如此的舉動,蘇雪至是真的沒有想到。一陣短暫的茫然,又好似若有所悟。

她的心倏然跳得厲害,心緒有點亂。

火光裡,她看著他一邊和丁春山以及警長站長等人說著話,一邊不時地回頭望自己一眼,醒悟,匆匆穿上寬大的衣服,遮住身體,又背過去整理了下,隨即站了起來。

賀漢渚很快走了回來,告訴她,這裏還不能保證安全,火車也不能走了,等恢復鐵路交通,最快也要明天,她有事,所以他會立刻開車和她繼續北上。

「你放心,保證會讓你如期趕上明天開幕的醫學大會。」

他說完,又看了眼不遠之外那節被火海吞沒的車廂,面露歉疚之色。

車廂正燃燒愈烈,火光衝天,周圍到處都是從爆炸裡飛出來的小簇可燃物的火苗以及插在雪地裡的各種碎片,看著觸目驚心。

「不過,也是對不住你,等到了那邊,我會替你準備衣物,但別的都沒了,但願不會影響你這次的行程。」他又說道。

「沒關係。需要的資料我可以再準備,都在我這裏。」

蘇雪至已經恢復鎮定,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他微微一笑,點頭,視線掠了一眼她全身,在她的胸口停了一停,往下,最後落到了她的腳上。

車廂爆炸前,她是光著腳的,現在就踩在雪地裡。

剛開始因為緊張,也沒什麼感覺,一放鬆,就覺得冰了,大拇趾緊緊地勾蜷,縮著,一隻腳,正踩在另隻腳的腳背上。

發現他的目光停在了自己的腳上,蘇雪至頓悟,急忙放平腳:「我不冷――」

「丁春山!」

話音未落,見他扭頭喊了一聲。

丁春山打發走了警長和站長,讓各去做事,自己正帶著人,停在上司四周戒備,聽見了,讓手下繼續盯著以防異樣,跑上去。

剛才上司說,他繼續開車送小蘇去京師,讓自己留下處理這邊的善後之事。

這樣的安排,丁春山也覺合理。

現在最危險的地方,其實就是這裏了。雖然已經不大可能,但萬一還有埋伏。

晚上出來的兩個手下,都是行動處的老手,身經百戰,經驗豐富,之前跟不上司令的車速被丟在了後頭,也是情有可原,換成自己,也不可能跟的上。現在人剛趕到,讓他們護送司令去京師,問題不大。

「司令還有事?」

「去找雙鞋過來,還有毯子。動作快點!」

丁春山這才留意到了小蘇的窘狀,點頭應是,轉身去了。

「你再稍等一下。」

他對蘇雪至說,便脫了身上穿的那件深灰色的開司米羊絨背心,蹲了下去,鋪在雪地裡,讓她踩在上面取暖。

他的外套已經給了自己,身上就剩這件針織背心可以保暖,再脫掉,就只剩下一件襯衫了。

他還有咳嗽的毛病。

蘇雪至一愣,忙搖頭。

「不用!我真不冷!你趕緊穿回去……」

他恍若未聞,蹲在她的腳前,伸過來手,輕輕握住她正往後縮的一隻腳,用一股輕柔卻不容抗拒的力道,帶了回來,替她拂去腳底沾著的冰雪,讓它踩了上去,又將她的另隻腳也牽引了過來,最後捲起背心,讓織物完全地包住了她的雙腳。

腳被柔軟的彷彿還帶著體熱的羊絨針織物給緊緊地捂住,立刻就暖了起來。

「等下我就穿回去。另輛車裏應該也有他們為外出行動準備的備用衣服,我再去拿一件。」

「我不冷。」

他說完,仰面,朝俯首正看著自己的蘇雪至笑了一笑,眉目舒展,站了起來。

蘇雪至只能踩在他脫下給自己包腳的衣服裡,心裏五味雜陳,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的感覺。

她不覺得自己可以接受來自於他的這樣的照顧。這種感覺太奇怪了。完全超出了兩人關係的正常範疇。

但她又沒法拒絕,在他這樣有力道的溫柔堅持之下。

她只能立著,一動不動,感到自己的腳都快要起火了,幸好丁春山很快就回了,拿了毯子和一雙嶄新的內絨皮靴,說毯子是從另個包廂裡取的,皮靴則來自一個富商太太,原本買了帶回家給兒子穿,他看看大小差不多,就拿了過來。

蘇雪至鬆了口氣,趕緊接過靴子,套了進去。

稍大了些,但沒問題。

穿好鞋,她從雪地裡撿起背心,正要撣掉上面沾來的雪,弄乾凈了再還給他,他卻不知為何,似乎不想讓她碰,伸手將衣服從她手裏直接接了過去,自己隨意抖了幾下,便套了回去。

今夜運氣算好,一號包廂是獨立車廂,空間也大,爆炸除了波及到近旁一間包廂裡的一對預備入京的官員夫婦,兩人受了點程度不同的皮外傷,丈夫被飛起來的雜物砸破頭外,其餘車廂問題不大。就是乘客受驚不小,在槍戰和爆炸過後,爭相奪路,相互有所踩踏,又傷了幾個人,當時警察也控制不住現場,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只剩些倉皇間來不及帶走的行李,東一個西一個掉落在火車和站台上。現在看看裏頭好像沒大事了,又有人記掛財物,想再進來,卻被警察擋在外頭,說還沒滅火,乘客就聚在候車室外,吵嚷聲不絕於耳。

賀漢渚環顧了一圈四周,再次吩咐丁春山組織善後,安撫乘客維持秩序,安排傷者治傷,儘快滅火恢復鐵路。吩咐完,便不再停留,帶著蘇雪至迅速地出了站,讓她上了車,將毯子遞給她,讓她蓋,自己走到後面那輛車旁,接過一個手下遞來的衣服,套上,隨即回來,啟動汽車,駕車離去。

蘇雪至轉頭,看著身後的車站漸漸消失在了夜色裡,想起剛才的一幕,猶帶幾分劫後餘生的心驚和慶幸。

倘若不是他及時到來,她此刻大約已經隨了那節車廂,化為烏有了。

只是她又不解。

今晚的刺客,很明顯,目標是自己。

她不明白,她的存在,到底妨礙了誰,會大動乾戈如此安排。

說真的,像自己這種小蝦米,有如此「禮遇」,有點奇怪。

她轉臉,看向身旁正在開車的賀漢渚,想先向他道謝,他救了自己的命,卻聽他忽然道:「你不必謝我。今晚的目標,原本是我。」

蘇雪至一怔,看著他,在腦子裏繞圈圈,繞了好幾圈,終於勉強有了點頭緒。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表哥的票,是你的?」

「是。」

他頓了一下。

「今晚原本我也要帶我妹妹去京師的,臨時有事去不了,聽說你恰好同路,順便轉給了你的表哥。」

他說完,轉臉,看了眼滿臉都是錯愕表情的她。

「火車出發後,我才獲悉可能會有一場針對我的暗殺,所以追了上來。」

「我很抱歉,我真的沒有想到,因為我,今晚讓你受了這麼大的驚,差點――」

他猝然停了下來。

不知是情緒的變化,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咳了幾聲,身形一僵,皺了皺眉,隨即似乎極力壓了下去,又接著道:「我真的抱歉,全是我的過,連累了你――」

蘇雪至剛才只是太過意外而已,並非是在責怪他。

難怪表哥當時匆匆來,丟下票又匆匆跑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見他咳了起來,面似帶了微微的痛楚之色,她急忙搖頭:「沒事,和你無關,我沒怪你。你怎麼樣了,很難受嗎?難受就不要說話。」

「我沒事。」他笑了下,神色又恢復如常。

「你不怪就好。到京師還要兩三個鐘頭,我開慢點,你休息吧,想睡就睡,到了我會叫你。」

他不再說話了,蘇雪至也沉默,在耳畔傳來的汽車引擎聲中,將身子蜷成一團,縮在來自他衣服和毯子的包裹裡。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自己之前也曾親歷過的那另外一場針對他的暗殺。

那時候,她才剛剛認識他。

然後,她又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個晚上,她從實驗室裡將他送出說他是好人的時候,他對自己講的那些話。

她忍不住在毯子的遮掩下偷偷轉臉,看了眼正對著自己的那張側臉。

他開著車,目光平視著前方,神色顯得專註而平靜。

蘇雪至看了他一會兒,心裏慢慢地不知道為什麼又有了之前那個晚上曾有過的空洞洞的,彷彿類似於難過的感覺。

這個人,在男女關係上的私德上,確實是爛透頂了。

但除了這一點,其餘好似並無可指摘之處。

也不知道他過的到底是種什麼樣的生活。看他自己,似乎連對這種隨時就能要了他命的恐怖暗殺都習以為常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最適合的活法吧。只能這麼說了。

他的肩膀忽然微微動了一下。

蘇雪至心一跳,怕被他覺察自己在看他,急忙轉回臉,拉高毯子,把身子縮得更小,隨即閉上了眼睛。

接下來,沒再有什麼意外了。

他的車開得很是平穩,速度不快也不慢,光線昏暗,身上也暖洋洋的,原本確實很是適合睡覺,但蘇雪至睡不著,閉著眼,又想起了晚上他踹門闖入了包廂,隨後脫下衣服給自己的那一幕……突然這時,前方路上,從野地裡橫躥出一條野狗似的東西。

他踩下剎車。現在的車沒有安全帶。蘇雪至沒防備,出於慣性,整個人從位置上猛地前沖,眼看人就要撞到汽車的前玻璃,他一下伸來右手,一把拽住了她。

蘇雪至被他大力地拽了回來,一時驚魂未定,坐穩後,下意識地轉頭看他,見他慢慢地停下車,身體一動不動,尤其是右側,顯得有點僵直。

蘇雪至頓時想起剛才他咳嗽時面上露出的微微痛楚之色,開始覺得不對勁了。出於醫生本能,問道:「你怎麼了?你身體有問題?」

他似乎很快就緩過來了那一陣。

「沒事,我們繼續上路――」

他再次伸出手,要操作汽車。

「等一下!」

車裏光線暗,蘇雪至打開了照明燈,打量他。

「我真的沒事!你這麼看我幹什麼?」他若無其事。

「脫衣服!」

他不脫,笑:「你要我脫衣服幹什麼?我可是你的表舅!尊卑上下,不知道嗎?」

又扭頭,看了眼後頭。

「我手下上來了,我們走吧!」說完,伸手又要開車。

蘇雪至拔了車鑰。

「你脫不脫?你不脫,我動手!」

在她的逼迫之下,他終於慢吞吞地脫了外衣。

「轉過來!背!」

他顯得有點無奈,只能照做,轉了過去。

「真的沒事,我跟你說,我就一點小皮肉傷而已,根本不算什麼……」

隨了他轉過身,在照明之下,蘇雪至看見了,他身上那件羊絨背心的右邊一側,已被血滲透,染濕了一塊。

她命令他趴在車門上,掀高他的背心,就見他的貼身襯衫背後,染了一片的血。

她將襯衫的下擺從系著皮帶的褲腰裏拉了出來,小心地捲起,終於,看見在他後背右側靠肩胛的部位,嵌入了一塊疑似火車鐵皮的鐵片,從傷口的長度判斷,長七八公分,目測深度應該也不淺,鐵皮的大部分已入肉,只剩一個小三角的部位還露在外。

細細的血絲,正從那道狹長的傷口裏慢慢地滲出來,染紅了他大半的腰背。

那時候在車站,站台上的火光晃眼,場景又那麼混亂,他傷口的滲血應該也不多,她竟就一直沒有覺察,他其實已經受了傷。

不知道深度到底幾厘米。這個部位靠近肺,如果萬一深得插入了肺,引發氣血胸……

「我真沒事!這點皮肉傷我自己知道,撐得住的,明早到了京師,我去醫院處理下就行了――」

他轉過頭,笑嘻嘻地解釋,冷不丁撞到她惱怒地盯著自己的一雙眼眸,一頓。

「你怎麼回事?你逞什麼能?」

難怪他不讓自己替他整理背心,應該就是想瞞住她,免得萬一被她發現衣服上的口子。

不用說了,現在自己身上穿的他那件外套後,一定也有道口子。

「你明明受了傷,我兩次問你,你為什麼就是不說?」

她的語氣非常嚴厲。

他臉上笑容僵住了,遲疑了下,喃喃道:「……好吧,是我錯了,我確實不該逞能……」

說完,見她依然一言不發,心虛地看她。

「那你說,現在怎麼辦……」

對著這樣的人,蘇雪至也實在不可能氣久,想了下,問道:「前面哪裏有可以就醫的地方嗎?去了,我先幫你處理下,晚上也不要開車了,找個地方,你先休息,明天再上路。」

「你不是要開會嗎?」他小聲地提醒。

「不急,明天只是開幕,不重要,錯過沒關係,只要能趕上校長的課題報告就可以了,是最後一天,第三天。」

「好。」

他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又沖她一笑。

「你別生氣了啊,我都聽你的,真的。前面再過去,幾十公裡,有個高平鎮,我們可以停在那裏。你坐好,我跟手下說一聲,然後我們就開過去。」

蘇雪至卻下了車,走到他的一側,替他拉開了車門:「下來,坐過去!」她指了指自己剛才的位置。

「怎麼了?」他不解地看著她。

「你這樣你還能開車?你不怕我怕!你給我過去,坐著不要動!」

「你會?」

「只要你不怕翻車送了命,我是沒問題的。」

蘇雪至說完,看了眼已跟上來停在後的那輛車。

「當然,你要不放心,我去叫你的人來,幫你開。」

「不用不用,我不要他們!就你,挺好的,我不怕翻車……」

賀漢渚一邊說,一邊又悶咳了兩聲,但又好像是在悶笑,抬起頭,見她盯著自己,似乎有點不悅,急忙收了笑,下車,老老實實地坐了過去。

他的手下跑了過來,問是怎麼回事。

蘇雪至說晚上不趕路了,到前面的鎮上過夜,明早再走,說完上車,拿起自己剛才蓋過的毯子,壓在他的身上,再次警告他不要亂動,隨即發車,試了試手感,便駕車朝前而去,在他的指引下,很快,順利抵達了高平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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