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用九雖然常往來府城，但他很少露面，一般在府城呆個兩天就會回去。

往年他父母確實是居住在府城，後省城碼頭需要擴建，陳家捐了一筆巨款，他父母便轉到省城去。

他大伯身為幫首，大多時候是在府城。

對方共有八個人，但陳用九並不敢小看他們，恐怕是丐首安排了幾個團體，讓他們守株待兔。

今晚的安慶府不太平。

乞丐團體之間的距離不會太近，既然目標是他們，清凈那邊就相對安全一些。

他見清凈面相併無血光之災，一時大意，反倒讓自己遇到了進退兩難的局面。

許清泉低聲建議，「三人打出去，是可行的，咱們離街道不遠。」

然而許清野卻不允許他們二人隨意移動，「對方明顯是拿捏住你們考生的命脈，臉上不可有疤，否則破了相，一輩子無法考科舉，到時才是得不償失。」

許清泉微微蹙眉，揚聲問頭頭，「你們不怕過後遭到報復？據我所知，今天來參加酒會的文人，也有官家子弟。」

頭頭嗤笑一聲，「官家子弟沒聽說，倒是肥羊好幾隻，聽說有個女子，贏了十萬兩。」

「沒想到消息這麼快傳出去。」陳用九心沉了沉，決定明天一早就帶著許家離開，待在府城越久，危險越大。

巷子中亮光不夠，陳用九斷不了對方的面向，心思發動之際，街道上傳來和尚報時的聲音。

大周正規的廟宇道觀，裡面的和尚道士同時扮演報時的使者，他們會在固定時間下到城鎮鄉村，一路走一路報時。

陳用九突然笑了。

乞丐頭頭站在北面，今日為離，離為火北為水，水火不相容。

「你其實不想守在這片區域。」陳用九開口驚起了幾個小嘍囉，本來他們正在分配誰去搶誰。

「你更想守北面的玉蟾河，富家姑娘去那裡遊玩的居多。」

八個人的視線全盯了過來，特別是小混混的頭頭，心下猛的一驚，他眼裡閃過一絲狼狽，很快的就被掩蓋了過去。

他惡狠狠回擊，「你們這些文人就喜歡耍嘴皮子拖延時間，現在就是天皇老子來了，我也不會放著煮熟的鴨子給飛了。」

許清泉和許清野雖然琢磨不透陳用九的意圖，但也明白，對方正在想辦法混淆乞丐的注意力。

陳用九再次開口，直接擊潰了乞丐頭頭的心防。

「落子頭，對如今的地位不滿意，認為是掌櫃的被賊人蒙了眼，賊人便是同你一般地位的落子頭，」陳用九盯著對方的眼睛，細細道出，「見到了女子耳墜上的寶石，就想著私下孝敬給掌櫃的。」

「你胡說！」頭頭聽到這裡，怒了。

小叫花子拚了生死搶過來的耳墜，緊緊攥在掌心，他地位最低，搶來的物品，掌櫃的佔五之一，孝敬官家的佔五之一，剩下的五之三是所有人群分。

聽對面男子的意思，這耳墜寶石竟是要全部送給掌櫃的？

除了頭頭還在怒罵跳腳，其他七個人心思開始動搖，前面部分，對面的男子全說中了。

他們不想今晚白做工。

陳用九目光轉向攥著耳墜的小嘍囉，道了最後一句，「隻搶到了一隻耳墜，必定心生不滿，你回去要吃發落。」

他說話的嗓音不緩不慢，似能蠱惑人一般，小叫花子竟是信了個十全十。

孩子不斷後退，一臉驚恐望向了團體中的落子頭，「我，我……去找掌櫃的。」

他這個級別的小嘍囉是見不到掌櫃的，這孩子恐怕是要另謀出路了。

或許是手中的耳墜壯了膽子，呲溜一下就消失在巷道中。

巷子另一頭突兀的出現了幾個作小廝裝扮的男子，正是來尋找陳用九他們。

落子頭哪裡能意料出這局面，先是呆了一下，繼而震怒，似乎忘了還有三隻肥羊在。

一心隻想抓住這個小嘍囉來揚威，否則自己顏面全失，以後恐怕爭不過另外的落子頭。

「快給我抓住小兔崽子。」落子頭惡狠狠吼道。

其他人全去追小嘍囉。

小廝跑過來，「幾位小爺，快隨小的出去，這裡不安全。」

陳用九幾人快步離開了巷子。

到了街上，看到了溫暖的燈籠光芒，許清泉笑笑，「像是突然活了過來，我怎麼覺得那個落子頭有意放過我們？」

許清野也有這樣的感覺，「或許以為用九是巾門的人，他們這類人似乎特別迷信，遇到巾門的人都會避讓一二。」

巾門的人為了確保吃飯手段不外傳，幾乎斷了與其他行業來往，更添幾分神秘。

許清泉點頭，「應該是這樣，搶了我們頂多得了幾十兩，和得罪一個巾門相比，不值當，這個落子頭還是有點頭腦的。」

當然也有可能看到小廝的原因。

問了清凈她們的去向，小廝給一一說了，「我們進巷子時，她們坐我家主子的馬車往醫館去，其中一個姑娘受傷了。」

醫館離這裡不遠，陳用九幾個人便打算走路過去，一個小廝回去報平安，剩下的人則是繼續跟著。

到了醫館打聽得知，她們三人已經回了客棧，就在找車行租賃馬車之際，陳用九看了身後暗處一眼，便提議道：「先去茶館向員外們道個謝。」

許清泉二人聽著覺得有理，租了馬車，掉頭回了茶館。

同錢員外四人道謝，陳用九尋了借口出了雅間，來到了停馬車的地方，黑暗中顫顫巍巍伸出了一隻瘦弱的小手，掌心放的便是李家姑娘被搶的耳墜子。

小孩髒兮兮的臉從黑暗中現了出來，他小聲詢問，「你是不是知道我一直跟在你們後面？」

陳用九頷首。

小孩眼睛一亮，「也是你讓我來茶館等的？」

陳用九再次頷首，「看得出，你很想還這耳墜。」

小孩掌心收攏，微微遲疑，「得罪了落子頭，耳墜肯定出不去，倘若還給了你們，可否賞幾個銅板？」

等到許清泉和許清野回到車廂，看到角落蜷縮著一個孩子，赫然是引他們入巷子的人，頓時摸不著頭腦，不知陳用九打的什麼算盤。

「難不成你想帶著他去給李家姑娘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