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來教，你也只會學了和我一樣一個囫圇吞棗罷了。」

不是清凈不肯教導，也是擔心自己的思維會強加給孩子，導致以後下場做文章不得考試官的歡喜，這就罪過了。

許清恆遲疑了片刻，小聲說了，「可我就只是想認字和數數，同二叔這樣，以後在鎮上找個活計謀生。」

清凈耐心地給他捋一遍邏輯，「首先，我爹能在木匠鋪子當夥計，是因為他手藝好，識字數數是其次。」

她見到三嬸在廚房忙碌，索性就帶著清恆回到自家院子裏，自己說不通，只能讓爹爹來說道理了。

許山夏聽到清凈所說的，沉默了許久，他嘆了一口氣，跟侄子講了自己曾經的天真想法。

「當初童生試一直考不上，我便帶著書回村裏，打算一邊溫習一邊下場考試，二十年過去了，你看二叔考得秀才沒？」

這個事實太打擊人了，許清恆一下就不知所措，他結結巴巴開口，「可，可是，我不想考秀才啊，隻想找個謀生的。」

許山夏眉頭不變，仍然是用溫和的語氣給侄子開導，「等你真正將知識讀進心裏，就不會這麼想了。

以謀生想法來讀書，這二叔就能教你，或者說你爹也能教，為什麼你爹不想這麼做，無非就是希望你再次回到私塾去。」

他話題突然一轉，「清川回來說，你在關帝廟後街被人打了，是有這回事？」

許清恆一下就慌了，「我會被打，是因為我很早就得罪了他們。」

聽到這裏，許山夏坐直來，一臉鄭重，問他，「你詳細給二叔說一聲，我不會跟你父母說的，別怕。」

「就，就……」許清恆滿臉漲紅，「一開始他們嘲笑我衣服不好看，上面有補丁，我，我就打了他們中的一個。」

清凈一下就瞭然，「後面三個總是針對你，以至於你不得不回家裏來，是不是這樣？」

看到許清恆點頭，清凈是憤怒的，「你有這麼多堂哥，為什麼不跟他們說一聲？」

許清恆有點困窘，「我們不在同個私塾啊，堂哥他們大我這麼多歲，我也不想麻煩他們。」

隔壁三嬸過來叫孩子回去吃朝食，許清恆就跑了出去，清凈看到她爹一直在想事情，就問他，「爹，難道不能去鎮上給這些打人的壞孩子一頓教訓麽？」

許山夏失笑，「我們去打了，之後他們再打回來，沒完沒了，那就真的不用讀書識字了。」

「那怎麼辦，等這批酒賣了，清川也能去私塾讀書了，總不能讓清川也受這樣的委屈吧。」

「讓爹再想想辦法。」

一句話就給打發了。

吃完朝食，清凈就要跟著三嬸去碼頭賣醃桃子，她看到爹爹叫來了許清野，問他，「你們當初去私塾，有沒有被鎮上的孩子欺負過？」

許清野想也不想的，點點頭，「一開始是有的，不過我，清泉，清琚還有子仁四人都是同進同出，論打架，誰都打不過我們。」

許山夏：……

清凈一下就笑了出來，發現有同年齡夥伴就是好，許清野雖然比其他人大多了，但書讀的晚，是和許清泉他們是同一批入學的。

一聽到二叔在打探這事，許清野就猜到了是為了許清恆的事，他憂心忡忡問二叔，「清恆現在抗拒去私塾，可怎整？」

這事，他到現在都不敢跟三叔說，擔心三叔自責，這些年來，三叔經常出外面打短工賺錢養家，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許山夏看到侄子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安慰道：「沒事，到時清川和清珂同樣也要上私塾，三個孩子同進同出，該是沒事的。」

心裏有底後，許山夏就去開工。

沈家的莊子要建兩三個月，許家三兄弟白天去上工，晚上回來討論釀酒坊的事，這樣忙碌下來，精氣神都不錯，畢竟對未來開始有個清晰的輪廓，生活都有盼頭了。

而碼頭擺攤幾天后，就有楊家的人跟著賣醃桃，對方同樣是一斤二十文錢，但銷量明顯比不上清凈的攤子。

擺攤的第七天，就有一婦人過來吐槽，「對麵攤子也太不要臉了，糖用的沒你們足，桃子毛也沒去幹淨，好意思賣同樣的價錢，買誰的，都不能買他們的。」

三嬸聽得喜滋滋的，「就是就是，這樣黑心的賣家一定不能去，對比下來，我們實在是太良心了！」

還多包給這個婦人一顆，把那婦人喜的連聲說謝謝。

等顧客都走了，三嬸朝著楊家的攤子翻了個白眼，「天殺的，臉皮厚成這樣，看我們醃桃賣的好，就來學我們，我呸，實在不要臉。」

要不是忌憚楊家莊人多，三嬸恐怕就要衝過去國罵一頓了。

當中最尷尬的莫過於楊小雅了，皺著眉頭，「這是楊家四房，同楊敏禾一家有關係的，肯定是楊敏禾慫恿對方來賣的，故意給咱們添堵呢。」

三嬸不解，「為什麼是楊敏禾給咱們添堵，要看咱們許家不順眼的，也就楊蘊兒一家吧。」

清凈自然是知道原因，楊敏禾喜歡陳用九，於是將怒氣遷移到她身上來，可這話她不能說出去，只能沉默著。

楊小雅倒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劈裡啪啦全說了出來，主要將最近楊敏禾欺負清凈的事給說了個遍。

三嬸平常是聒噪又愛財，在沒有利益衝突前，自然是向著清凈這邊的，聽到這話，頓時急了，「你們就這麼白白被欺負了？這要告訴大人才行，楊家太不要臉皮了，真是羞得讓人為恥。」

話音剛落，就有個胖胖的婦人挎著籃子走了過來，一開口便是要一包來嘗嘗，等清凈包好之後，對方急急打了開來，先是塞了一顆醃桃進嘴裏，楊小雅不得不提醒對方該給錢了。

哪裏知道對方連續吃完三顆桃子，這才抹著嘴巴，剛說了一句不錯，隨後臉色突變，一包醃桃直直砸向了清凈這邊來，清凈躲藏不急，衣服上全是水漬。

那婦人頓時在地上打滾，「哎呦，哎呦，我的肚子，快疼死了，誰來救救我啊，肯定是這家桃子不幹凈，哎呦……」

三嬸和楊小雅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一下就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