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行李都準備好了麽？十月初就要出發了。」清凈就像個老媽子，絮絮叨叨。

聽在陳用九耳裡，卻是比天籟還好聽。

一想到要半年沒能聽到她的語音，沒由來的一股悵然湧上了心頭，短短兩年不到，身邊的女孩對他影響極大，如春風拂過大地，細無聲卻又讓人忽略不了。

他握住她的指尖，輕輕捏了一下，低聲說道：「明年舉辦婚禮可好？」

清凈嘴巴猛然閉上，眼裏的震驚傾瀉而出：「你這是在求婚麽？」

葡萄架下靜謐了一息，與之而來的是她的訕笑。

「我逗你玩的啦。」她眉眼彎彎，臉頰紅撲撲的，一看就是在害羞。

陳用九還真讓她逗趣，輕輕笑了出來。

他道：「擔心碰上河道冰凍期，我們打算走陸路，路上花的時間會長一些，等到京城再給你寫信。」

換了一個話題聊，他也知道許家更希望女兒十八歲後再嫁人，他開口那一瞬間，確實是心焦不已，突如其來的沒有任何徵兆。

陳用九以為是京城之行會不順利的緣故，並未多想。

「那你們得多帶一些人跟著，陸路出行不方便。」清凈在想路上吃的穿的用的，該有多麻煩啊。

「棉襖要多帶幾件，棉被不能少。」

她已經在考慮要不要趕工幾件軍大衣出來。

「春闈時間正是雪化之際，冷得很，幸好我夏天存了好多羊毛氈子，可以給你們幾個做兩件大氅。」

一想到那麼多事情要做，清凈顧不上說話，急急忙忙去找娘親和小姑，打算去一趟田家村。

那裏有小姑的絨絹花手工作坊，婦人的針線活極好，三四天加工就能完成大氅。

清凈還讓娘親寫信，去問松川鎮表哥的身高肩寬腳長數據給綉娘，她還給他們設計了雪地靴，鞋裏面是羊毛絨。

許季氏看著女兒忙裏忙外，再次跟小姑許美奐感嘆道：「夏季她說匹氈便宜，一匹才十五貫錢，幾乎搬空了人家的布行倉庫。

那時我還念叨了她大半個月，哪裏能想到多虧了她的囤貨習慣，幾個孩子上京趕考就不會冷到。」

冬季匹氈一匹漲價到二十貫錢，清凈當真是無形中賺了一小把。

許美奐對這個侄女甚感佩服，恨不得是抱著親一口的那種，「清凈是小福星轉世，她的紡紗機推廣下去，今年考生靠著棉氅也能少受些罪。」

「是啊，我見咱們三元村家家戶戶都有棉布穿，就知道棉布在外面肯定是賣得極好。

清凈這孩子還收到南粵來的信，是一家種棉花的農戶，他說棉花跟著漲價，好多戶人家又開始跟著種棉花。」

許美奐聽過兒子說起南粵的經歷，對於種棉花的老農一家因為紡紗機突然暴富更是印象深刻。

「咱們這邊也有人跟著種棉花。」

相信不久棉花的價錢又會降下來，許美奐自從有了手工作坊，對市面上的物價規律也算是摸清了一些。

在松川鎮的季老太太索性帶著兒媳婦過來。

「小凈準備得比我們都齊全，她做的羊毛絨靴子洛江縣就買不到。」

季老太太拉過清凈的手，絮絮叨叨：「小凈，你表哥回去一直誇你想的模擬考很有用，他在考場遇到了幾次突發事故，幸虧半年來一直在練心態，就有驚無險全過來了。」

季卓然當初院試是排在末端，他自己都自嘲是字寫得好才會上榜，今年鄉試一下竄到十二名，季家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至於許清泉會是榜首，季家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許清泉從縣試府試院試都是排第一名，這孩子的基本功穩紮穩打，如無意外，他的官路是穩了。

「外祖母，表哥他心態穩了，也得肚子有墨水呀，不然模擬考一百遍也不能助他竄升名次。

所以啊，一切還是表哥他的努力得到了兌現，他在外吃了一年半的苦得到回報啦。」

清凈的話讓季老太太臉上笑出一朵花來。

季老太太不識字，將清單拿給了兒媳婦看，叮囑她：「我聽小凈準備的東西竟是比我們還要齊全，咱抄一張回去，以後若是誠然信然有幸進京趕考，就不像今日這般手忙腳亂。」

季何氏連連點頭：「婆母說的極是，咱們特地去向江家打探了會試所需的清單，但和小凈的一對比，顯然粗糙多了。」

她們二人急著過來，本來也是存了和親家分享的心思，沒能想到親家做得比她們還好。

季何氏再次看了眼清凈寫的簪花小楷紙張，內心儼然對這個外甥女無比佩服。

十月初十。

陳用九、許清泉、楊子仁和季卓然四個進京趕考的學子從三元村出發，隨行有十二輛馬車，四個家丁四個僕婦，還有二十個隨從。

清凈看著面容嚴肅的隨從，嘖嘖稱奇：「晉王將上次陪我們下到南粵的二十個隨從，借給了兄長他們。」

隨後嘟嚷了一句：「也不知他是何用心。」

讓自家娘親給捂住了嘴，「你可小聲點，他們耳朵銳利，不許你再口無遮攔。」

等手放開後，許季氏臉上全是喜意，「有了他們隨行，到京城找住的地方就方便多了。」

清凈跟著點頭：「一般學子到了京城，都是住在貢院附近的公館，但人多口雜事非多，還是得遠離他們這個圈子才行。」

她後世的電視劇看得滿多的，唐伯虎的人生便是這麼毀掉的，她可不想自家兄長們因為同鄉聚會而惹上不該惹的麻煩。

清凈看著陳用九上了馬車，布簾掀開，陳用九回看她，他的眼底裡有著濃濃的擔憂，看得清凈心底一再打鼓。

「怎麼啦？」她跟著緊張起來，忍不住走上前握住他伸出的修長的手指，也不介意是在公眾場合之下的親昵。

陳用九無言搖了搖頭，回握住她的手腕，嗓音低低：「我到京城會給你寫信。」

「嗯，我可要數著日子等你的回信。」清凈笑得眼睛呈月牙形，讓陳用九壓抑的心情瞬間得到了緩解。

馬車漸漸遠離，清凈的心仿若缺了一口，喃喃自語：「我已經開始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