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凈看奶奶的神情，就知道是姑奶奶許滿盈說話惹怒了她。

以前就聽三嬸說姑奶奶為人潑辣，今天算是見識過了。

三嬸有孕在家裏養胎，她娘親就暫時接替了三嬸在食堂的夥計，如今和大伯母時常在食堂研究菜譜。

而許家的男子，多是在酒坊。

清凈尋思著，如今還是得靠自己才行。

她先是簡單給陳用九介紹了院中的母女，再是低聲道：「對方想叫裡正過來，無非就是要用孝悌來打壓我奶奶，不能讓她們得逞。」

這年頭，行事作風都要講個仁義，而孝悌正是仁之本。

許滿盈每次過來，都要將當年吃了她的彩禮錢一事給宣揚得人盡皆知，即使後來家裏湊錢湊糧還了，許滿盈仍然當做沒看到。

在她眼裏，許家就是欠她的。

「我曾爺爺還在的時候，姑奶奶尚且不這麼過分，曾爺爺走了後，姑奶奶已經向家裏索取了十來貫錢。」

農家一年能攢下三貫錢就算不錯的了。

「姑奶奶就是來吸血的。」清凈極為不滿。

陳用九沉默不語，家族裏的瑣碎事很少會跟他說，聽著未婚妻說這些還挺新奇的。

不知如何安慰，就只能沉默了。

清凈也沒想過要他出主意。

她開口詢問表姐，「姑奶奶怎麼就坐在地上哭了？」

許滿盈拿過女兒的手帕，隨意抹了一回臉，她的眼神帶著明顯的貪婪，看向了清凈。

張思思自然也注意到，隱秘提醒清凈，「姑奶奶說是家裏有挺多野葡萄的，想要問咱們釀酒的步驟呢。」

表姑高小月立馬反駁，「又沒讓你們說出全部的步驟，我隻問為何開始不能發酵。」

許滿盈在一旁幫襯，「你以為方子能捂多久，釀製葡萄很快就會被人識破，與其到時讓人得了便宜，還不如幫襯一下親人。」

她轉頭看向許老太，「當年你懷著山春，沒有吃的，若不是我夫家送來的稻穀，山春哪裏能像如今一般健壯。

我尊稱你一聲三嫂，你如今發達了，幫襯小姑一回，天經地義，哪裏有將我擋在門檻的做法。」

許老太被噁心壞了，氣到身體都在發抖，「你還好意思說出口，當初的稻穀能有多少，全讓你自己給吃了。

我懷著山春，沒有吃的，是大嫂去向長年家的借糧。

你嫁人時，家裏有一串的孩子沒得吃，還得四處為你籌糧。」

說起過往經歷，許老太眼裏皆是苦悶悲痛。

眼看著許老太氣到要去拿掃把趕人，清凈擔心奶奶的身子，連忙示意表姐扶著奶奶回屋。

院子中間的許滿盈還在罵罵咧咧，她嚷嚷，「你說這話不誅心啊，翻臉不認人實在可恨……」

翻來覆去說的都是許家人薄情。

清凈直接打斷了許滿盈的自說自話。

「姑奶奶，族裏人不告知你們方子，是為了你們好。」

「哈？」許滿盈和高小月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清凈抬頭挺胸，直視她們母女，說得鏗鏘有力，「釀製葡萄酒是一件極其危險的活，沒有師傅帶領，是會受傷的。」

對面的表姑朝她翻了一個白眼，「清凈，你這女娃將我們當成傻子在耍是吧，話說出去，也要有人信吶。」

「就是，你們許家坪家家戶戶都在釀製葡萄酒，怎麼就沒見人受傷，耍我們玩啊。」

清凈理直氣壯，「因為有我這個師傅在帶著。」

這話將許滿盈母女給噁心壞了。

許滿盈這次罵的更凶，連清凈也給編排進去。

院子大門敲響，清凈開門見是族長一行人，便乖巧開了門。

族長身後是許家的老一輩，許滿載、許滿堂、許滿道和許滿谷，有了族長來主持公道，清凈就沒再摻和進去。

她出了院子，看到樹下的素白，便知道是他去通知的大爺爺。

帶著陳用九和素白回到自己院子，清凈讓素白自己去倒奶茶喝。

陳用九坐下後開口詢問，「你說的釀葡萄酒會受傷，該是真的吧？」

清凈點頭，「在家裏釀酒其實挺危險的。」

她上輩子一開始釀製葡萄酒，是帶到廠裡去，有老師傅指導，兩個流程下來也就熟悉了。

葡萄酒發酵時候必定要留足夠的空間，否則很容易炸開。

陳用九愣了好久。

「危險，你不還堅持要釀酒？」

清凈搖頭，「我頭腦活絡，看書後便知道是什麼原理，自然不會擔心。」

陳用九：「……」

他真沒發現她是如此的自戀。

清凈給說起為何表姑她們釀製不成功，「無非就是洗掉了葡萄上面的白霜，或者參雜了爛果子進去，也有可能是器具沒洗乾淨。」

「看似簡單的釀製流程，真要流暢做下來，需要十二分的耐心。」

聊了一會兒，素白來報，「碼頭的陳管事過來，說是有信要給姑娘您。」

清凈讓素白請陳管事進客廳。

看到來信的名字，她有點意外，「刀子叔的來信，怎麼會如此快。」

依照她的估計，從三元村到南粵港口，應該要二十來天的行程，其中還包括中間補給整頓時間。

陳管事給解釋道：「應該是一落地就讓人報平安，信件有專門的通道，會比車馬行船更快。」

清凈算是同意了這說法，她隱約猜測出，或許借的是官道。

看完來信，清凈就笑開了，「刀子叔運氣挺好的，他說遇到了羅少東家，那位少東家很喜歡蛋黃月餅。」

陳刀子跟著劉行商一路南下，路過嶺南西道，他終於體會到天無三日晴的艱辛。

幸虧身上帶了薄荷水，而且劉行商的船工意外發現，在遇到瘴氣時，喝幾口白酒能醒神。

人在精神高度緊張狀態下，格外的敏銳，他們就記住了一點，不可聞毒氣，不可沾染上小蟲。

有驚無險過了人煙稀少的地段，之後回到了河道，情況好多，只要注意水匪即可。

行了二十來日，到達了南粵的港口。

劉行商有心想要將七巧桌獻給羅少東家，安排陳刀子一行人下榻的地方後，他帶著自己的人去了羅宅。

兩個時辰後，羅家派人來接陳刀子，羅少東家要見陳刀子帶來的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