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王浩陽的工作熱情空前高漲，已經招攬來了五個前同事。

季子安對此也不好說什麼。

可今天，王浩陽銳氣勃發，說是從新浪招來了一個高手，他是新浪企業服務部的副總經理，領導愛問搜索的研發工作。

這可是總監級別，跟此前王浩陽在新浪時一樣。

季子安見獵心喜，就打算親自見一見。

那個人叫程秉皓。

資料顯示，他是1998年加入新浪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負責新浪網的站內搜索任務，整個搜索項目只有他一個程序員。

做了一個多月，產品就上線了，效果還不錯。

然後，就逐步升職。

最近，他多了一個新的任務，負責研發「愛問搜索」，就是搜索資料的一個搜索平台。

結果，新浪內部很不穩定。

因為沒有盈利，他的團隊被裁了一半，項目資金也遲遲不到位，還有各部門的主管換崗……總之，公司內部充滿了亂象。

一大批人紛紛離職。

程秉皓和王浩陽在新浪時就關係不錯，受到召喚，就有點心動。又聽說是研發出了微點安全衛士、上了新聞聯播的東方微點，就下定了決心。

然後，就發生了荒唐的一幕。

「我們是創業公司，工作職責不比大公司那麼明確，都是一個人當幾個人用。你要特別特別努力，像高考那樣才行。」

「是。」

「你說說，你高考的時候是怎麼努力的？」

「呃……我會努力的。」

季子安臉色狐疑，追問道：「我說，你高考的時候是怎麼努力的？」

周老大曾經說過，他反對從大公司裡挖人。

因為大公司的人都被別家的企業文化熏陶過了，可能缺失了理想，也可能變成了老油條，工作沒熱情、沒激情，找點機會就偷懶。

更重要的是，大公司的人跳槽來小公司，往往都會有一種「扶貧」的感覺，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不利於團結。

程秉皓輕咳了一聲，有點尷尬，「我……沒有參加過高考……」

季子安眼睛一亮，「哦？少年班？」

程秉皓連忙搖頭，「不是，不是……」

「那你是……留學？」

「我沒上過大學，我讀的是中專……」

「中專？」

季子安愣怔住了，獃獃看他。

腦子裏忽然冒出了一個嚇人的想法。

那個王浩陽，不會是把東方微點當成養老的地方了吧？那些在新浪活不下去的員工，都被接收過來……

這可不行！

而且，高管和創始人不同。

創始人學歷低一點，人們就會說學歷無用。畢竟，公司是他的嘛。

高管就不同了，他們是具體的執行者，處在矛盾的中心點。對上，要完成指標；對下，要帶好團隊。

高學歷是底氣，是基礎保障。

前些年互聯網剛剛興起的時候，肯定沒問題，到處都缺人手。只要有能力，統統招過來。現在互聯網的熱潮又來了，情況就變了。

沒有海歸背景，不是重點大學畢業，幾乎很難去大公司當高管。

這不單單是能力問題。

還有團隊凝聚力的因素。

一個中專畢業的項目經理，帶領著一群清華北大的高材生……就算大家表面上會尊重，背地裏不知道要說多少冷嘲熱諷的言語。

一旦項目反覆、出現波折，就會爆發矛盾，很難形成戰鬥力。

除非像阿裡那樣，學著馬老闆慧眼識才，不拘一格降人才。清華北大的全不要，魔都人全不要，去一些準一流的院校中選人。

大家的身份學歷都不怎麼樣，自然就聽話了，隊伍就好帶了。

像噹噹、百度那樣，高調宣揚，非985、211的高校畢業生不要，想帶領這樣一群人，沒有點硬學歷，還真是不夠格。

紫微星旗下的員工，90%都是重點大學畢業。

程秉皓一個中專生，能勝任高管的職位？

季子安拿捏不準了，生怕王浩陽背地裏玩貓膩，就趕緊聯繫了周不器。

……

周不器也很驚訝。

實在沒想到，王浩陽的效率這麼高。主觀能動性調動起來，工作能力大爆發啊。

他倒是沒有太多擔心。

從新浪那邊拉來這麼多員工，肯定是想有一番作為的。相比於重新組建一個新團隊，需要不停的磨合、培訓，以及人員出入的反覆，還是從新浪那邊拉來一群舊臣更有效，成熟穩定，更容易出結果。

「你叫程秉皓？」

「對。」

「你好，我叫周不器，算是這家公司的老闆。」

程秉皓連連點頭，「你好，幸會。」

周不器就更驚訝了。

這人怎麼回事？

有點不通世事的感覺，都三十多歲了，給人的整體印象，就像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好像對一切都充滿了敬畏，小心翼翼的。

完全沒有在新浪當過業務總監的氣場。

不過，他之前在新浪負責搜索業務，能力是肯定沒問題的。

「你在新浪是總監級別？」

「對。」

「再升一格，就是副總裁了吧？你是做技術的，應該是首席技術官？」

「也許吧。」

程秉皓聳了聳肩，滿不在乎的模樣。

周不器不由得失笑，擺擺手，讓季子安出去，然後把門帶上。

「為什麼要離開新浪？」

「其實，早在2001年的時候，我就想離開了。是志東勸我留下了，因為我當是吹牛，說是能把搜索業務做盈利，被他激將了。」

「盈利了嗎？」

程秉皓搖搖頭。

周不器笑笑，「這次為什麼又想離開？因為王浩陽的召喚？」

程秉皓想了一下，「主要還是內心驅動吧。」

「哦？」周不器眼睛一亮。

程秉皓道：「我在新浪已經工作六年了，很多事情，回頭去看，都發現自己特別幼稚。或者，換了別人，也一樣能做好。總之，在新浪的這幾年，給我的感覺就是一事無成。」

周不器好笑道：「都做到總監級了，還一事無成啊？」

程秉皓平靜的道：「我在新浪做的那些事情……現在看來，都那麼不值一提。浩陽跟我說了這邊有新崗位、新項目，我沒怎麼多考慮，就過來了。在我看來，微點安全衛士那樣的產品，才是真正的事業。」

言語之間，耿直真誠。

周不器搖搖頭，「安全衛士那邊不需要人手了，新業務是……」

「我知道，浩陽跟我說了，要做一個高端的、有深度的知識分享平台，我認為這是個很好的方向。」

「不，那只是初步構思，還需要有更多細節完善。半年之內，這邊的工作只是資料搜索，是一個小項目，可能還不如新浪的愛問搜索。」

「為什麼？」程秉皓是真的耿直，毫不掩飾的問道，「是因為沒找到盈利模式？」

「啊？」周不器微微一怔，隨即反問，「你覺得我做微點安全衛士，是為了賺錢？」

程秉皓道：「可是在我看來，一個高端的、專業的、有深度的，能幫助更多人獲取知識的互動社區，其存在意義不比微點安全衛士小。在書籍閱讀越來越少的今天，這樣的平台，有助於提高全民的整體素質。」

周不器抬頭看他，淡淡的道：「我做微點安全衛士，除了要打擊流氓軟件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要進入網絡安全領域，而且……是安全市場的領頭羊。」

「知識分享平台……」程秉皓說了半截，忽然頓悟了，睜大眼睛，「你是擔心沒法做到行業第一？」

周不器道：「越是高端，越是專業，就越是小眾，意味著用戶更少。而且，一旦觸及到了百度的利益，搜尋引擎就會予以屏蔽。這一點，你做愛問知識肯定很有心得。」

程秉皓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新浪的愛問知識，更早的推向市場，結果百度知道剛剛推出幾個月，就把新浪愛問打沒影了。新浪那邊沒辦法，只能做什麼愛問搜索。

在百度上搜索，全是百度知道的內容，新浪愛問的問答社區，什麼都搜不到。

程秉皓嘆了口氣，有點理解周不器了，喃喃道：「是啊，除非互聯網格局發生了大變化，否則百度搜索，就是內容領域不可撼動的絕對霸主。」

周不器點了點頭。

大變革，其實就是移動互聯網時代。

隨著智能手機的普及，各個垂直應用都以APP的形式裝進了手機中，不需要再通過百度搜索了。

搜索的地位一落千丈。

百度也從BAT的頭名落到了最後一名，被遠遠甩開。

那還有五六年的時間呢。

「知識分享平台，正如你所言，有很重要的社會價值，這符合紫微星的價值觀，未來是一定要做的，但不是現在。」

「我明白了。」

程秉皓嘆了口氣。

「你還願意過來嗎？」周不器滿是期待的看著對方，他很喜歡這種有理想、有追求的人才。

「我已經在辦離職手續了。」程秉皓也不隱瞞，目光坦蕩，「我已經跟浩陽說好了，會過來工作兩三年吧。如果這段時間公司的業務發展和我的個人定位存在出入，說不定我就要離開，去做一點自己想做的事了。」

「有方向嗎？」

「有一點。」

「方便說嗎？」

「社區網站。」

周不器笑道：「類似朋友網？這可是紅海啊。」

程秉皓道：「我在新浪工作這麼多年，很大的感觸就是白領們的工作壓力太大了。朋友網很好，但缺了一些休閑娛樂的內容，以及一些保持溝通的新鮮屬性。職場白領之間，為了工作，都需要長時間的保持聯繫，可彼此又不是朋友，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如果能有一些互動類的休閒遊戲，既放鬆了身心，也保持了聯繫，對白領來說就是極大的吸引力。」

果然是屁股決定思維。

周不器是大學生，所以在大學生領域做的很好。程秉皓是白領階層，所以對白領文化和需求十分了解。

「嗯？」

周不器睜大眼睛，定睛看他，一臉驚愕的樣子。

程秉皓表情奇怪，「怎麼了？」

周不器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朋友網正有這方面的想法，這個月剛買了兩個做網頁遊戲的小公司。」

內心已是無比震撼，有一種淘金客的感覺。

他隱約知道了。

這傢夥，好像就是創辦了開心網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