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陽的太太叫林彤，在一家證券公司做行政工作，是標準的大城市白領。

回到家後，發現她正在上網。

「在玩什麼這麼高興？」

「遊戲啊。」

賀陽微微一怔，有些驚訝，脫掉外套走過去，「你還會玩電腦遊戲？」

「不是那種，是社交遊戲。」

「什麼社交遊戲？」

「朋友買賣，你不知道？」林彤很驚訝的回頭看他，眨眨眼，「你不是有朋友網帳號嗎？」

「朋友網！」

賀陽心頭猛地一跳。

整個就好像被雷劈了一下，半邊身子都麻了。

這幾天他被周不器給輪番轟炸，都快有後遺症了。

「你怎麼了？」

林彤有些莫名其妙。

賀陽生生咽了口唾沫，一臉難受的樣子，咬牙問道：「你和他有也有聯繫嗎？」

林彤眼睛一瞪，當即就惱道：「賀陽，你什麼意思？我都嫁給你了，囡囡都上小學了，你還提這茬有意思嗎？想吵架嗎？」

賀陽愣了一下，隨即一揮手，「你想哪去了，我說的不是賈鑫磊。」

「那你什麼意思？」林彤忍著怒意。

賀陽問道：「周不器，她和你有聯繫嗎？」

「你還在懷疑我？什麼周不器周狗屁的，我不認識！」林彤很生氣，感覺婚姻進入了七年之癢，真的問題多多，今晚我跟女兒睡。

說完，走關掉電腦，起身走了。

賀陽獃獃的坐在沙發上，舒了口氣。

揉了揉腦袋。

感覺自己有點魔怔了。

這一刻，他有點看不清自己的本心了，加入百度嗎？看起來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李總很有誠意，甚至說好明天會去百度參觀。

看過了百度的工作環境，基本就可以簽訂就業協議了。

可是，恍惚間，他覺得「周不器」這個名字，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似乎更重要，出現的頻率更為頻繁。以至於一想到加入百度，他心底就要生出幾分遺憾、失落、又無可奈何的情緒。

優秀的人都會進行反思、反省。

他關掉燈，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只有皎潔的月光投過窗簾，忽明忽暗、若隱若現。

其實他早就知道，百度提供的職位……其實與他的職業規劃並不完全重合。

去百度工作，和在聯想工作，有什麼區別嗎？

他離開聯想，除了戰略思路的分歧之外，更為重要的原因，因為他覺得在聯想工作已經沒意思了，感覺做任何工作都有點手到擒來。

對普通人來說，有一份手到擒來又高薪的工作，是幸運的事。

可對他來說，實在沒勁。

沒有挑戰，沒有動力，又能展現多少的人生價值？

他在聯想，幹了太多對公司有價值，對個人沒什麼價值的事。這實在讓他在人生意義的追尋中，有些迷茫。

離開聯想，他想要的是挑戰！

而百度，挑戰性顯然不夠。

「紫微星？周不器？」

賀陽搖了搖頭，一夜無眠。

因為沒休息好，還是星期日，又是已離職員工，所以他去公司晚了一點，已經上午9點多了。

到了沒一會兒，柳老總的秘書就過來了。

「賀總，柳總叫你過去一趟。」

「嗯。」

賀陽把領口襯衫的扣子繫上了兩顆，對鏡子照了一下，才起身去了。

柳老總的穿著就很隨意了，笑著說：「小賀來了，過來坐。嗯？沒休息好？」

賀陽勉強一笑，「有點失眠。」

「因為工作的原因？」

「算是吧。」

「做決定了嗎？」

「嗯……還沒有。」

柳老總笑了笑，「那就好，我正想跟你談談呢。」

賀陽一聽，連忙正色，道：「柳總，很抱歉，我已經決定了，我要離開聯想，謝謝你這麼多年對我的培養。我在聯想工作13年了，很多事情……感覺都是按部就班，失去了激情。我才34歲，我想出去闖一闖，尋找新的人生舞台。」

柳老總擺擺手，「理解，年輕人嗎，有追求、有目標，是好事。不像我們這種六七十歲的老頭子，想闖也闖不動了。」

賀陽馬上恭維，「柳總，您千萬別這麼說。這20多年來，您帶著聯想致力於高科技產業化的探索和實踐，不斷的引領企業開展自主創新，走出了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高科技產業化道路，並在投資業務中複製和輸出聯想經驗，促進科技成果轉化和管理人才的培養……」

沒辦法，聯想到底是落後於時代了，企業環境跟主流的高科技公司的氛圍不太一樣，還殘留著甚多「假大空」、「阿諛奉承」、「睜一眼閉一隻眼」的國企毛病。

跟中興、格力都差不多，很多人都是從機關裡出來的，以前都是科長、處長，難免受到官場中那一套的影響。

哪怕是柳老總，在開會懲罰遲到的員工時，都心驚膽戰的，得開玩笑說「現在你遲到了得罰站，等下班了，我去你家罰站。」

柳老總一揮手，打斷了他，指點道：「小賀，離開了聯想，這一套就不要再有了。尤其是互聯網公司，尤其是新興的互聯網公司，節奏很快，追求的是真抓實幹。」

「嗯？」

賀陽眉梢一挑。

感覺出了不對勁。

新興的互聯網公司？這什麼意思？

然後，柳老總就笑吟吟的說：「小賀，知道周不器吧？」

「轟！」

賀陽的耳邊好像響了一個地雷，震的他什麼也聽不見了，耳朵裡「嗡嗡」的作響。

臥槽！

又是周不器！

搞什麼搞？

張朝洋、李國清，周紅衣、周紹寧，雷俊、俞敏紅等人不算，他連柳老總都請動了？怎麼可能？！

「小賀？小賀？」

「啊？哦！柳總，你說，你說。」

賀陽感覺這一瞬間，身上就被汗水浸透了。感覺有一個天羅地網，牢牢的覆蓋住了自己的整個人生。

周不器……

他實在無法想像，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大學生，會把自己折騰的如此躁動不安，心是徹底亂了，再難安分。

柳老總好笑道：「你怎麼了？那小傢夥我見了，很不錯的小夥子，有想法、有追求。他跟我說，紫微星現在缺少一個系統化的管理組織，各個業務都是零散的，管理體系沒有搭建，財務體系也很難實施下去。我覺得……你能行。」

賀陽呆若木雞，平靜的「嗯」了一聲。

柳老總笑道：「我就是給你個建議，你也別有壓力。我聽說你最近跟李彥紅走的挺近？百度也是家好公司，去百度也挺好。」

「嗯。」

賀陽還是那副狀態。

柳老總道：「但是我覺得，紫微星更好。小賀，紫微星現在都是一群年輕的創業者，平均年齡還不到22歲，很多都是在校大學生。這是一項巨大的工程，巨大的挑戰啊。去了紫微星，就是既當爹又當媽，得帶好那群大學生，培養好、管教好，責任不小啊。」

賀陽深吸了一口氣，「嗯，我知道。」

按照計劃安排，下午，他要去百度參觀。

甚至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可能就業合同下午就能簽了。這些跟李總昨天都談好了，各個方面都比較滿意。

可是這一刻，賀陽心中的天平，已經發生了極大的傾斜。

一端，是紫微星重重的沉澱下去。

另一端，是百度被掀飛。

「姐夫，去哪？」

「去吃麵吧。」

賀陽上了車，神色有些遊離，就好像外面搖曳在寒風中的樹枝，時而向左，時而向右。可最終的方向，一定是風向。

什麼是風？

對賀陽來說，這幾天的風勢，著實不小。

新東方的總裁、谷歌的總裁、金山的總裁、淘寶的總裁、噹噹的總裁、前雅虎中國的總裁……一大批業內大佬紛紛施法。

甚至今天上午他才發現，法壇最中心的長老位置，竟然是柳老總！

難以置信！

周不器那個大學生，竟然連柳老總都搞定了。

一個人的決定可能會犯錯。

可是這麼多業內大佬，這麼多最聰明的人都在推薦同一個選擇，出錯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再說誠意……

簡直沒有可比性。

李總是誠意滿滿，堪稱「四顧茅廬」。

可周不器呢？

請動這麼多大佬出面牽線搭橋，可不是義務勞動。每請動一人，都等於付出了一份人情，將來是要償還的。

這麼人，這麼多份人情，若不是傾家蕩產、孤注一擲的拳拳誠意，根本不會搭進去。

最可笑的是，從頭到尾，周不器都沒露過面。

這個大學生……還真跟大佬們說的一樣，特立獨行、滿腦子騷操作。

劉斌開車去了學院路。

賀陽是北理畢業，哪怕工作多年功成名就，也時常會到學校旁邊的一個小麵館吃飯。按他自己的話說，這叫不忘初心。

劉斌平穩的開著車，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猶豫了好久，他才硬著頭皮道：「姐夫，我跟你說件事。」

「周不器的事嗎？」

賀陽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然後他就笑了，自嘲的搖搖頭。覺得自己這段時間都魔怔了，怎麼什麼事都跟周不器扯到一塊去了？

沒想到，劉斌愕然睜大眼睛：「姐夫，你都知道了？」

「啊？」

這下輪到賀陽驚呆了。

臥槽！

真的假的？

連自己的司機、小舅子都搞定了？

劉斌想到了昨晚的荒唐，又想到了今早從兩個嬌滴滴的大美人懷中起床的夢幻場景，口乾舌燥的咽了口唾沫，「姐夫，我認識了個朋友，他說紫微星很有前途，校內網為大學生做了很多好事，是在培養祖國未來的好苗子……」

後面的話，賀陽就聽不見了，都麻木了。

腦海中迴旋的只有兩個字。

臥槽！

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