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器跟陳東討論了一番電商，不是閑扯皮，是他真的有一些想法，「唐斌辰那邊，niconico做得挺不錯，你知道不？」「好像是挺不錯。」陳東不太了解具體情況。周不器不滿意，「niconico面向的就是二次元、宅男和追星粉，這跟京淘的用戶群體高度重合，你得高效地把這塊資源利用起來。」陳東道：「那是視頻網站，京淘做的是電商，引流的話……」「不是引流！」周不器打斷了他，「你這思路還是老套了一點，入鄉隨俗可以，別被本土的電商勢力給同化了。電子商務雖然也是零售，但這終究是互聯網，要有創新性思維！」陳東道：「niconico和京淘有一些合作。」「不夠！」「不夠？」「我關注了，niconico上與京淘有關的內容還是少了點。」「我聽指示。」陳東放棄了，不明白周老大又有什麼想法。周不器氣道：「上次在魔都開會時，我都講過了，新的時代要發展網紅經濟，伱就沒考慮過？你以為我說的就只是足球、電影、手機和無人機？」陳東就很尷尬，「我思考過，就是理解得不深。」周不器也沒有跟他太較勁，說道：「網紅經濟是未來的大趨勢，iphone不也是網紅產品？你見iphone在電視上打廣告了？」「嗯。」「京淘現在的模式，是貨架式電商，包括淘寶、京東、亞馬遜、樂天市場這種，其實都一樣，都是貨架式電商。這些公司都十幾年了，在貨架電商領域耕耘了這麼多年，底子比京淘厚太多。京淘在日本競爭不過樂天和亞馬遜，這也不奇怪。」「對，貨架。」陳東對這樣的描述很認可，「就像商店裏的貨架一樣，用戶過來挑選商品。」周不器道：「可是，用戶往往只在有需求的時候，才會去商店裏購物，很少有人閑著無聊了就去商店裏轉一圈。這是低頻行為，註定流量很低。」陳東道：「所以需要想辦法引流，把外面的客戶吸引過來。」周不器道：「引流思路是對的，可還是偏傳統。引流的邏輯，是我們想辦法，比如商店促銷，比如裝修店鋪，比如上新更多有趣的商品，是我們想辦法創造一種吸引力，來吸引用戶過來。更高級的思路，是讓用戶主動地過來。」「主動？」「這就是我說的網紅經濟，要重點在內容層面找機會。對普通人來說，去商店購物是低頻行為，獲取內容的行為才是高頻。閑著無聊了很少有人去商店購物，絕大部分人躲在家裏看電視。」陳東明白了他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氣，「做互聯網內容！圍繞著京淘的商品的內容！」周不器道：「京淘搞促銷，的確能吸引來一部分消費者，可消費者這是被動行為，他們沒有主觀性的購物需求，只是看什麼便宜就買什麼。對實體百貨生意也一樣，促銷有作用，可降價的結果必然就是利潤率的下降。內容則不同，內容是推薦，是消費者在其他渠道獲得了某種推薦產生了自我的購物需求，然後主動地來京淘購物。內容電商，不僅頻率更高，面向貨架電商更是一種降維似的打擊。」「內容電商……」陳東有些發獃，感覺這一波的信息流來得太猛，衝擊得大腦都有些短路了。周不器道：「最好的消費，不是為了商品而消費，一件商品的本身價值才有多少？更多的衍生價值，就是內容。一件t恤，跟瑪麗蓮·夢露同款，就可以更有銷量售價更高；三國盲盒在日本賣得這麼好，消費者買的不是玩具本身，其實是在為內容付費。盲盒的抽獎玩法，三國的文化特徵，以及niconico的開箱測評、《赤壁》電影的影響力，這些都是內容。包裝在商品之外的內容，才能更好地刺激消費。」剛才吉野仁在場的時候也說了，經濟危機對日本的影響非常大，市場的消費熱情斷檔式下跌。07年的時候，日本的手機銷量突破5000萬台。08年金融危機爆發，銷量直接暴跌到了3600萬台，09年又跌到了3400萬台。很多時候不消費了，不是因為沒錢。而是失去了消費的衝動。優秀的「內容」，就是刺激消費的絕佳法門。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後來國內興起的直播電商產業，一經出現，就轟轟烈烈，對傳統電商模式造成了極大的衝擊。不過，直播電商也有高低區分，低端的直播電商，就像個低端的街頭小販一樣不斷地吆喝，語速快得跟機關槍似的；還有的則是在「演戲」，跟街頭賣藝似的，通過賣藝來號召觀眾下單；還有一些更低端的，要通過吵架、打架來吸引人氣。高端的直播電商，就像nasa的科學家，講了一堂天文課，孩子們懷揣著對宇宙的憧憬就去買了天文望遠鏡；又像《百家講壇》的講師，講了一段輝煌壯闊的歷史，聽眾們就會內心好奇和崇敬，去購買相關的書籍進一步的閱讀。可不管是演戲、賣藝、吵架，還是殿堂級的講座，其實都是內容，是內容背後所帶來的主動型消費。如果是娛樂內容，受眾很廣，那帶動的消費力就更大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荷裡活商業大片。5月份漫威影業上映的《鋼鐵俠2》，周不器看過相關的數據，過去4個月單是衍生品市場就為紫微星環球帶來了1.7億美元的收入。內容電商的理論很前沿。別說現在才2010年了，就算是2020年，那也是世界上最前沿的電商理論，除了在互聯網商業模式上有著極致想像力和創造力的中國互聯網人，全世界誰都玩不轉。不是老外不接受這一套，是包括亞馬遜、facebook在內的一些巨頭都缺乏類似的創意和執行力。tiktok在海外推出了直播電商後，一樣把老外迷得神魂顛倒。內容電商的思路很超前。現在這個階段，放在國內不合適，歐美也不行。只有日本可以。這裏有著全世界最成熟的電商沃土。早在二三十年前還沒有互聯網時，日本的「通販業」就非常發達了，就是「通信販賣」，靠著電話、報紙、電視、雜誌、廣播等媒介來賣貨。「內容電商」的模式其實早就在日本出現了。當時有商家在雜誌上打廣告賣貨，有意向的消費者撥打雜誌上留下的電話去下單，並留下收貨地址，然後給指定的銀行卡匯款，就可以等待收穫了。後來有人發現，這種硬廣告效果不好，用講故事的模式似乎銷量更好。比如在雜誌上寫一篇文章，文章裡的重要道具就是想要銷售的商品。讀者看過故事，就會迸發出很強烈的購買慾，就會積極地打電話下單了。完全可以把這套模式搬到互聯網上。周不器把唐斌辰和陳東派到日本來拓展市場，也有好幾年了，很多時候了解得越多，就越覺得當地人的商業思維真是太陳腐、太守舊了。要是國內有這麼好的商業土壤和社會氛圍，商家們早就玩出花了。也不至於等到十年後短視頻爆發了，才有機會把類似的生意做起來。對周不器來說這當然是好事，本土電商行業缺乏對互聯網的深刻理解，恰恰就是京淘在穩住腳跟之後，爭取更多的市場份額的機會！圍繞著內容電商，周不器跟陳東說了一大通。他沒提前準備過，也沒找韓教授幫忙做出一套閉環型的理論。但是沒關係，陳東是自己人，把大概意思講清楚了就行，細節上的一點小紕漏不重要。把理論講清楚，具體怎麼搞，還得陳東慢慢思考，理解了之後去做。周不器道：「內容不一定就只能是視頻內容，這是一個泛化的概念。不過，這是個前沿的電商理論，也不能一口吃個胖子，慢慢來。」陳東慢慢思索著，緩緩地說：「嗯，加深跟niconico的合作，跟一些優質的視頻製作者合作。」周不器笑道：「對，就像盲盒的開箱視頻似的，可以多做一些類似的視頻。內容不能太直接，太直接了硬廣告的嫌疑太重，用戶會有排斥感，一定要跟視頻內容融合。比如……我給你舉個例子，我不是說校內團購要做服裝團購了嘛。」「嗯。」「你可以找一些有關注度的播主，讓他們穿著一些二次元的衣服，漫畫或者遊戲造型，拍一個小視頻掛在niconico上。這符合網站定位，也有利於為他們爭取粉絲的喜好度，還能吸引人購買同款的衣服。」陳東道：「我知道了，就怕實際效果不太好，內容流量也還是流量。niconico的流量規模遠遠不如youtube。」周不器道：「對，先摸索模式，把這一整套的流程和運作模式搞清楚。日本有這類的市場，把實驗做起來。以後說不定唐斌辰那邊就做出來了一個比youtube流量更高的產品，京淘這邊就可以迅速地響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