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寶貝兒子這麼說，陸老太太的臉色才稍微好轉，不過，她驟然間似是想到什麼，湊到炕邊，轉動著眼珠子說：「六啊，要不你往城裏再跑一趟。」

「幹嘛？」

陸家棟心裏一突，預感老娘肯定沒好話，一時間牙疼。

「老四家的不是住在城裏嗎，她前面不是給了你米面和錢票，可這還沒把年過去呢，就被這一家子吃閑飯的給霍霍完了，六啊，你看這樣成不，帶上娘，咱娘倆一塊去找老四家的，從她那指不定還能要些米面和錢票。」

回應她的是滿屋靜寂。

「過年就得吃好穿好，你看你這陣子都瘦成啥樣了，娘看著心疼，等咱們從老四家的手裏拿到錢，娘就買幾斤肥膘好好給你補補。」

「你知道老五現在過得是怎樣的日子？」

起身，陸家棟坐在炕上，神色有些微萎靡，他說：「在我四嫂那看到老五，我幾乎都不敢認了，他……他看著很精神，和我站在一起，雖然長得相似，但一個打眼看就像是在雲裡，一個則是地上的泥巴，娘，你疼我我知道，可你不覺得……你把我寵壞了嗎？四嫂說得對，我以前就只知道好吃懶做，」

「成日不務正業，不努力讀書，拿著兄弟們掙得血汗錢在外面隨意霍霍，這些話，若不是親近的人，誰願意叨叨出來，給自個招人恨？如果放在以前，那些話是好話沒錯，但我聽著絕對得翻臉，而我那會子也確實沒給四嫂好臉色，但這半年時間過去，我算是了解自個了，我呀，就是個不成器的，不怪四嫂收拾我，嘲諷我。」

在縣城讀書，那些圍在他身邊的同學，還不是想沾他便宜，跟著蹭吃蹭喝？！認識鍾晴那個女人，被這該死的擺了一道，又見識到鍾晴狠毒的一面，他就覺得吧，比起和鍾晴這樣的女人打交道，被四嫂踹兩腳，嘲弄幾句，甩幾個巴掌，讓他更容易接受些。

畢竟他做錯事在先，招人家反擊，明面上反擊，而非背地裏陰人，真得好太多。

推葉知青和蘇知青落水，沒弄死兩人，後面又……又用幾顆糖騙青禾那傻丫頭，偷偷去知青點放火，差點燒死葉知青……

瞧瞧！瞧瞧這得多狠毒，竟把人命不當回事，想害人就害人，和這樣的女人躺在一個炕上睡覺，他膽兒小，實在承受不住。

跑吧，跑得越遠越好，少個禍害，對大家都好。

陸家棟如是想著，而他對陸老太太說得那番話，要是被葉夏聽到，肯定送上白眼兒：臉皮真厚，哪個和你親近了？

「……六啊……」

嘴角噏動，陸老太太面上來來回回變化，最終，她露出一臉嫌棄：「那孽種怎能和你比？你可是娘的寶貝疙瘩，被娘捧在手心上大的，那孽種不過是泥巴一團兒，他這輩子想要強過你，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說到這，她頓了下，有些怏怏地又說：「你不想去城裏找老四家的，咱不去便是，但你可別再長他人志氣滅自個威風，娘給你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