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算是收場了。

林小婉覺得有種風暴來得快去得也快的感覺，只是這種被人笑話看盡的感覺，並不那麼好，或者可以說，相當糟糕。

她從不介意因為什麼糾葛以正常的處理方式去解決，哪怕是鬧的再大，再轟動也沒關係。就像在公堂之上的她那樣，可以據理力爭，即便最後因為箇中原因輸了，也能挺直腰桿，也能獲得別人的尊重。

但是現在呢？

也好比之前因為流言劉氏與人大打出手一樣，她的義憤填膺，無所顧忌，終究還是落在下乘。不是反對，只是覺得或許有更好的處理方式，至少讓自己體面一些。

但是，很多時候並不是自己想體面就能體面的了。

就像這次周氏的大鬧……或者說，每次周氏的大鬧都是如此。

劉氏說完了那席話就回了，臨走時拉上了林小婉，說道：「走吧，剩下的讓他們自己處理，不摻和。」

林小婉說：「我沒想著摻和，就是怕您在外面受欺負。」

劉氏笑笑：「娘現在可沒那麼好欺負了。」

向裡走時，林小婉轉過頭看了一眼林振，發現他垂著臉。即便看不到表情，也能感覺的出來他現在的心情有多麼悲痛。

周氏的所作所為又把他們之間推遠了一步，慢慢的形成了再也無法填補的裂縫。

鴻溝。

等林小婉和劉氏走後，林振才抬起頭，絕望的看了一眼周氏，視線又轉向林堂，說道：「大哥，先把娘帶回去吧。」

林堂皺眉，覺得怎麼林振都能使喚自己了？明明自己才是大哥，而且這事兒都是他們家搞出來的，他憑什麼還要聽他的差遣？剛要數落林振幾句，就聽林福呵斥：「還不走，在那站著等鷹呢？」

林堂扁了扁嘴，沒敢撞林福的槍口，負氣對李氏低吼了一聲：「走啊。還特麽傻站著。」

李氏心裡也不舒坦。本來抓到林堂偷腥的現行就生氣著呢，還被林堂一通吼。鬧了半天才把林堂拽回家，打算公婆能給自己出個氣，主持下公道的，結果還趕上周氏好死不死的來找劉氏的麻煩。

自己娘為什麼死的，心裡就沒電P數麽？

然後就弄成了現在這樣，李氏知道，根本沒法跟林福提這事兒，否則免不了林福的責罵。

林堂呢，也是個有恃無恐的。自己養活著這個家，還能怕李氏翻出多大的浪花來？就是煩李氏這一胡鬧。畢竟錯在他，也不能理直氣壯的因為李氏鬧了一番就把人休了。

最好啊，是李氏自己提，反正他也不在意這段夫妻關係。

兩人各懷心思，一人一邊攙著周氏的胳膊往老林家走去。

林振歉意的看和林福和林峰兩人，道：「爹，三爺爺，麻煩你們過來了。」

「我不過來誰過來？怎麼說周大妮也是你娘，你還能管的了她？」林福氣憤道，而後語氣變軟，問林振，「還有你媳婦的臉是怎麼回事？大不了就不出來，讓周大妮在這罵唄，怎麼還被打成那樣？」

林振心有不忍，但還是說道：「沒事，也沒多嚴重。」

「說說，怎麼回事。」林峰在一旁搭腔。

之後林振才把經過說了說，無非就是周氏在外面罵，劉氏出來後兩人吵了幾句，林振出來後讓劉氏回去。哪知道剛一轉身周氏就沖了上來，抓著劉氏就打。

林振都沒想到，周氏能有那麼快的速度。劉氏背對著，自然也沒法閃躲。等林振把人拉開，劉氏已經被打的很慘了。

按理說，劉氏反抗一番，肯定也不會被打成那樣。但周氏畢竟還是林振的娘，礙於這個身份，劉氏也不能動手。就算吵鬧也是據理力爭，說不出什麼難聽話來。

也就是逼的太急了……

「唉。」林福搖頭，嘆著氣說：「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兒了。」

林振一聽，心就懸起來了，「爹，您不會還想把娘給……您可不能這麼做啊，好好的家，不能就這麼沒了。」

「哪還有什麼家啊。」林福悲從中來，「你被你娘活生生趕走了，你哥又是個看不起這個家的。你不是沒看出來，他剛才有多嫌棄。而且我看啊，他們兩口子也有事兒，回來肯定是處理這事兒來了，要不然你哥哪會往家走？」

「更別說你娘了……」

「那也不能做錯事啊。」林振滿心擔憂。

林福拍了拍林振的肩膀，緩聲道：「放心吧，爹不會幹的。氣頭也過去了，乾不出來了。想想剛才要掐死你娘，我現在手也還哆嗦。」

林振視線下移，林福那雙手還在微微顫動著。

「爹……」

「行了，你趕緊回去吧。」林福擺了擺手，打斷林振的話，「我們先走了，你不用送了。」

「三叔，走吧。」

林振還想說什麼，但是被林峰攔下了。看著兩人的背影，林振心裡更不是滋味了。他本以為算是塵埃落定了的事，結果老天爺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

林振站在原地，想著那天送周母回去，路上周母說的那些話。

「振兒啊，大妮是個糊塗的，眼裡就她自己。除了她自己呢，對誰都不怎麼樣。一點做人娘的樣子都沒有，說起來，也是我和她爹的錯，沒能把她教好。」

「這麼大年紀了，她也得活個臉面啊。」

「娘家她回不來啊，一大家子人看著呢，她怎麼回來？串個門還行，要說被休了在家呆著，不得被臊死？」

「她對不起的人太多了，要說落得個什麼下場都是她活該。但是我是個當娘的，哪能看著她變成那樣？沒人管沒人問，恨不能死了都沒人埋的，不行啊……」

「不行啊……」

好端端的，人怎麼就沒了。

想著想著，林振的眼淚就落下來了。

「爹，你怎麼在外邊站著？」

突然而來的聲音讓林振止住了眼淚，他抬起頭，抹擦了一下臉頰，看向來人，有些意外的說道：「承翎你回來了？」

「啊，回來了。」郭承翎回道，走的近了，又問林振，「爹你擱這哭啥呢？」

林振：……

有這麼問的呢！他沒說，而是看著郭承翎這一身狼狽的樣子，關切的問：「你沒事吧？」

郭承翎只知道自己一身衣服髒的不像樣子，根本不清楚頭上是個什麼情況。

一身風塵僕僕的，像是剛逃難回來。衣服髒亂不說，還破破爛爛的，腳下的鞋也破了幾個洞，倒是背上的背簍看著還可以，明顯是護著了。

但也僅僅是好一點而已。

最慘的就要數郭承翎的頭了。頭髮亂糟糟的，打了很多泥結，還沾著許多稻草。臉上髒兮兮的，還有幾塊淤青和血痕。一雙眼睛裡，透露著緊張和疲憊。

許是回家了，緊繃著的弦才鬆了下來，也就露出了疲態。

這幅樣子，也難怪林振會問他有沒有事。

郭承翎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事，就是有點累，回去歇歇就好了。」

本來他是打算直接回家的，但是院門鎖著，他的鑰匙丟在了山裡。又看到林振在這裡站著，所以就過來問問。

林振點點頭，道：「沒事就好。走吧，進屋。婉婉也在呢。」

郭承翎憨笑幾聲：「我這樣就不進去了，怪髒的。您把小婉喊出來就行，我回去洗洗。另外我也有事跟她說。」

林振看了看郭承翎，也沒再勸，說道：「行，那我進去喊她。」

此前。

林小婉和劉氏進了屋，直接來到偏屋。清蓮三人已經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她們進屋時清蓮和金鳳還在小聲嘀咕著，聽不出說的什麼，見她們進來，立刻就停下了。

看到劉氏，仍然在床邊坐著，不曾起身，也不見有絲毫尊敬。倒是銀芷快速起身過來，十分客氣的喊了一聲：「老師。」

劉氏對銀芷笑笑，說道：「累了吧？我就是先來看看你們。今天也讓你們看笑話了。」

其實這些話她本不必對三人說，但是她不想讓外人覺得自己家裡或是品行不端的。尤其是，這些人還要跟她同住屋簷，還是她的學生。

更何況，從一進來劉氏就也看出，她們並不怎麼看重自己。

就像是王晴三人。

但有了王晴三人在前，她倒覺得或許就是一開始的傲氣而已，很快她們也會像王晴三人一樣。所以一開始，也不曾像對待王晴三人那樣。

只是劉氏想的多，卻想的不那麼對。

劉氏視線再次在三人身上掃過，笑說：「跟我說一下你們自己的名字吧？」

「我叫銀芷。」銀芷笑著回應。

「好名字。」劉氏笑著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另外兩人。

「清蓮。」

見清蓮說了話，金鳳才說：「金鳳。」

「你就是清蓮啊。」劉氏一聽這名字，不禁大喜。她上前兩步，熱情的說道，「聽王晴她們三個說過你很多次。她們說你是綉坊裡綉工最好的綉娘了，而且人也漂亮。今天看了，確實如此。」

清蓮倨傲的揚了揚頭，顯然對於劉氏的反應和態度十分滿意。但是這也更讓她堅定了，劉氏並沒資格教導自己的想法。

只聽她說：「知道我綉工好，那你還要當我師父？你有什麼可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