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喊嚇了林小婉一跳，順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堂後有一衙役手拿著一套木質東西過來，然後扔在了地上。

「嘩啦」一聲響，器具散落在地上。

夾棍！

林小婉一眼就認了出來，心驚的同時，不免起了一身冷汗。她再怎麼硬，也架不住疼啊。這玩意一上，就不能用酸爽來形容了。

看到林小婉的反應，馮清泉終於內心得到了一些安慰。還以為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呢，怎麼就是個再常見不過的刑具就嚇得不敢說話了？

馮清泉盯著林小婉，邪笑著問道：「林小婉，可知道這是何物？」

何你爺爺個腿……

林小婉怎麼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還會來一把這麼刺激的體驗。但是讓她屈服認錯？

對不起，做不到。

但林小婉還是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她還真擔心這馮清泉會不管不顧起來。反正用刑這種事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為了能提高審案效率，動用點手段不是不可以。

事後只要認個錯，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所以，林小婉才擔心。

嘴角抽了抽，想到：完了完了，玩脫了，這皮肉之苦是躲不過去了。

口舌之爭固然爽，但是圖了嘴上的一時爽快，就苦了自己這一雙纖纖玉足了。但林小婉還是挺了挺身子，問道：「馮師爺，動用私刑，不太好吧？」

馮清泉狡黠一笑：「誰說我要動用私刑了？」

「不動，那嚇唬也不行啊。」林小婉言之鑿鑿，「你這屬於威脅。」

「案子都還沒審，你有什麼好怕的？」馮清泉慢悠悠的走下來，彎腰將地上的夾棍撿起，一手向上拎起，搖著頭嘖嘖出聲道：「看來林姑娘還是有些見識的，知道這是何物。但還是容我給你介紹介紹吧，省的到時候用上了你不知道怎麼配合。」

林小婉：我配合你個鏟鏟……

馮清泉似乎很享受林小婉現在的反應，他說：「此乃夾棍，當然了，這就是俗稱，不好聽。跟犯人介紹的時候，我還是習慣說這叫三尺木。」

「楊木所製，長三尺余，所以叫它三尺木。去地五寸多，貫以鐵條，每根中各綁拶三副。」

「凡夾人，則直豎其棍，一人扶之，安足其上，急束繩索，仍用棍一具，交足之左，使受刑者不能移動。又用一根長六七尺、圍四寸以上的大杠，從右邊猛力敲足脛，使足流血灑地。」

馮清泉邊說邊給林小婉演示，各種表情、動作都十分到位。

林小婉倒還好，就是後邊一眾圍觀的人在不停的斯斯哈哈的，好像要用在他們身上一樣。

「馮師爺還真是博學多才，這段註解背的挺全。」林小婉故作輕鬆的說道。

說完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子。

這嘴，怎麼就這麼不饒人呢！再把這位惹惱了，沒準等不到升堂自己就得體驗一把什麼叫花兒為什麼這樣紅了。

馮師爺奸笑道：「好，很好。你也算是我見過最會說，能說的女子了。誰說女子不如男啊？就你這身骨氣，我敢說，大多男子都不如你。」

林小婉笑：「馮師爺謬讚了。」

「敢問，蔣大人何在啊？為什麼這麼久了還不出來？」

實則內心在吶喊：英明神武、正直無私的蔣大人，你快出來救救我啊，不然我就要灑血公堂了。

「大人自有大人的事，稍後便來。」馮師爺將夾棍又扔回地上，瞧著林小婉，諷刺道：「不過我倒是想問問，你剛剛的硬氣呢？」

不是懟天懟地懟空氣，囂張啊，造作啊！

林小婉不語，馮清泉繼續說道：「我還以為你是銅皮鐵骨，不會懼怕這類小玩意兒的。看來也是個尋常女子，就是嘴皮子厲害了些。」

「那麼現在說吧，你可知罪啊？」

林小婉此時看出，馮清泉是不敢有什麼越矩的行為的。唯唯諾諾必不可取，索性再次說道：「堂審似乎不是馮師爺您的事兒，還是等蔣大人來了，再進行對質不遲吧？」

「不遲，不遲。」馮清泉說，而後冷笑著，「不過在此之前，讓你端正下態度還是很有必要的。」

林小婉：……

完了，判斷失誤了。

此前，公堂外。

本來聽著林小婉一番論詞，辛甜兒心生佩服，隻道是「這小婉姑娘還真非常人，站在公堂之上，面對這縣衙師爺也怡然不懼，據理力爭。真當是個人傑啊。」

「真是應了她那句巾幗不讓鬚眉。」

只是這個形容誇大了些。

鄭乾坤眼中也都是讚許，但不無擔憂的說：「就是鋒芒盛了些，總要給人留些顏面。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師爺，不該如此。」

辛甜兒卻說：「這才是真性情。」

白菊在身後小聲嘟囔：「我看啊，不是別的，就是傻。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還容得了她這麼放肆？」

「白菊！」辛甜兒擰眉呵斥，「以後不要再如此編排小婉姑娘。」

「是，小姐。」白菊不服氣的欠了欠身子，不再開口。但還是看好戲般等著林小婉出醜。

這不沒多久，就看到林小婉認了慫，說話的底氣都沒有了，也就差哀求著不要給她用刑了。白菊心裡呢，則是一直在吶喊著：上啊，夾她！夾她！

辛甜兒則擔憂起來，不確定的問鄭乾坤：「老師，馮師爺不會真的對小婉姑娘動刑吧？」

鄭乾坤也拿捏不準，馮清泉這人他算是認識，但是並不熟悉。只是知道這是個左右逢源的人，圓滑的很，萬事都會給自己留退路。如此看來，應該不會做過分的事。

但是今日面對林小婉，他的表現又跟了解的性情有所偏差，這就讓鄭乾坤拿不準了。

「應該不至於。」鄭乾坤說。

不等辛甜兒再問，他又滿是疑慮的念叨：「不過今天有點不正常啊，這麼久了，這位蔣大人都沒有出現。馮清泉還在這樣逞著威風，似乎就是想讓林小婉認罪啊。」

「那小婉姑娘不是就很有可能會被用刑嘛？」辛甜兒雙手擰著絲帕，眼神中都是擔心。

「這麼多人看著呢，私自動刑，於理不合啊。而且案子審都沒審呢，原被告什麼都沒說就動刑，不就是屈打成招了？」鄭乾坤分析道。

辛甜兒卻是不完全相信，懇求般看著鄭乾坤：「如果等會真的要動刑，老師還是要出去幫一般小婉姑娘吧。你我都知道，這事兒肯定跟她沒關係的。」

鄭乾坤點點頭：「我會的。」

然後，他們就看到馮清泉要命人給林小婉上夾棍。上來的三來氣勢洶洶，兩人朝著林小婉走去，另外一人去拿地上的夾棍。

本來還有些驚慌的林小婉此時反倒是鎮靜了，她直視著馮清泉，沉聲說道：「馮師爺，在這公堂之上做出如此行徑，你就不怕此後誤了你的仕途麽？」

然而，馮清泉不理會。

「不只是仕途，怕是以後你都要在牢獄中度過了。就你這身板，能撐多久？」

我勸你善良哦！

然而，馮清泉卻是詭笑道：「你怕了，就證明你知道我不會有什麼事，這些話不過是危言聳聽罷了。我混跡多年，如果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墳頭草早都不知道有多高了，小姑娘，別費口舌了。」

「要不是你這麼算計，你混跡這麼多年，哪可能就只是一個師爺。該說不說，你還真是有點沾沾自喜了。」林小婉挖苦道，「你再好好品品，你說出來的這話，卡不卡臉？丟不丟人？」

「廢話真多！」馮清泉怒道，使了個眼色，而後說道，「去教教這鄉野婦人該怎麼說話！」

「馮清泉，你敢！」

「住手！」

頓時兩個聲音在公堂上炸開，而後便見到一裡一外兩人走來。

裡面走來的正是縣令蔣廷遠，他怒目看著馮清泉，再次說道：「馮清泉，你敢！」

而外面進來的人，則是鄭乾坤。

他臉上也帶著怒色，但礙於身份，還是盡量收斂著。見蔣廷遠出頭，便止住了後面要說的話，退在了一邊。

馮清泉看到鄭乾坤時，頓生疑惑：鄭乾坤怎麼會為林小婉出頭？他們兩個是什麼關係？

再想到上次公堂之上王文萱之證，林小婉的藥膏正是鄭乾坤驗過的，如此看來，難不成兩人還有些親近的關係？

蔣廷遠則沒那麼多心思，只是對鄭乾坤點了點頭。而後坐在堂案後，手執驚堂木，在堂案上重重拍了一下。

「啪！」的一聲，頓時讓人為之一振。

蔣廷遠面帶怒色，沉聲道：「升堂！」

「威……」

「武……」

那三個要給林小婉用刑的衙役一時間尷尬的立在那裡，看了看馮清泉，然後灰溜溜的縮了回去。

見蔣廷遠出來，原告女子頓時哭天搶地起來：「大人要為小女做主啊！」

這一生喊，無比淒厲。

林小婉垂眉看了她一眼，心道：剛才跟沒事兒人似的看半天熱鬧，要不是能肯定臉上的傷不是假的，林小婉倒還真以為她不過是來演戲的。

蔣廷遠正了正身子，道：「有什麼冤屈，細細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