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果子再出來時，正好蘇小蘭騎著老虎又回到馬嬸的院子。

「嘩，是拳頭果。」蘇小蘭骨碌地滑下虎背。她兩眼放光地衝到蘇建國身邊眼巴巴道：「馬叔，這麼多果子有沒有我的份？」

蘇建國點點頭。

他把果子端到蘇晚旁邊放下，笑道：「院子裏只有你們三個孩子，這麼多拳頭果夠你們分的。隨便拿吧。」

「也有我的份？」石端敏十分高興。

她面面相覷地拿起一包拳頭果，緊緊地盯著旁邊蘇小蘭的動作，不知該如何下嘴。

真是個城裏孩子，居然連野果怎麼吃都不懂。

馬嬸哭笑不得，搖搖頭幫石端敏撕開拳頭果的外皮，剝成一瓣一瓣的。

她先掐了瓣小的放到蘇晚手裏，才笑著對蹲在一邊的石端敏道：「你試吃吃看，看看味道喜歡不喜歡。」

石端敏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眉開眼笑道：「真甜，我喜歡。」

只是三個孩子剛喝過魚湯，此時並不餓。就連最能吃的蘇小蘭也只是草草吃了兩瓣就放下了果子。

「五哥，」蘇小蘭先塞了一瓣拳頭果給布老虎，隨手指了指西邊，「村外牌樓下又有人來了。」

「知道了。」蘇武點頭。

他剛接了電話，是另外一些有意買雁雕的客人，他們已經到了外面。

「我現在有事要忙。」蘇武指了指一邊的莫文斌，商量道：「其他人都在幫忙搬山貨，要不小蘭你去把他們帶進村來？」

「阿布跑得快，你去一趟外面牌樓也輕鬆。」

「好的。」蘇小蘭點頭，小姑娘臉上多了些羞赧，「我聽不大懂普通話。如果沒招呼好客人，五哥你可不能怪我。」

蘇武被她逗樂了。

「怎麼會。都說客隨主便，你作為主人就該大大方方的。要是他們膽敢埋怨，那就不是好客人，直接趕出谷去。」

「呃呃呃。」蘇小蘭狂點頭。

旁邊的莫文斌聽見了，冷冷地哼了一聲。

果然是這渾蛋教導的。

那扎著三小辮的姑娘多伶俐乖巧，偏偏被他教成了個女魔頭，一言不合就趕人。

「端敏，」蘇武朝石端敏招了招手，「你會普通話，要不要和小蘭一起騎阿布去村外的牌樓接客人進谷？」

石端敏又驚又喜，目光落到威風凜凜布老虎身上都滾燙了幾分。她躍躍欲試道：「我也可以騎阿布嗎？」

「當然可以。」蘇武四下找了找飯糰的蹤影，「飯糰你騎不了，阿布這身材肯定沒問題啊。」

葉婷擔心女兒的身子，皺著眉頭連忙站出來：「蘇小弟，這是不是不太好？敏敏的身子經不起折騰……」

蘇武搖頭。

「健康的孩子能吃能睡、能跑能跳、能笑能哭。端敏她現在好得很，你就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葉婷怔怔地站在那裏，看著女兒期盼的目光，張張嘴後又默默地咽了下去。

蘇武輕輕地拍了拍蘇小蘭的腦袋，「小蘭，端敏她是客人而且身子有些弱。呆會你教她騎老虎的時候讓阿布走慢點，別摔著了。」

「怕什麼，摔摔就習慣了。」蘇小蘭小聲嘀咕。她看了看不遠處的石端敏，斬釘截鐵道：「那五哥你得讓她教我普通話。」

「行啊。」蘇武哈哈一笑，吩咐兩個女孩幾句，讓她們離開。

「莫縣，現在只有我們了。」蘇武撿過張矮凳，他坐了下來，「我們是尋個安靜的房間聊，還是這在邊曬太陽邊聊？」

莫文斌毫不猶豫道：「找個房間吧。」

蘇武點頭。他問了馬嬸幾句，領著莫文斌和他秘書進了個安靜的房間。

小秘書人都沒站穩，就迫不及待地從手提包裡掏出一份又一份的文件。

「蘇先生，我們剛才接到勘測隊那邊發過來的消息。從上面高速服務區到你們這村子，如果不鑽隧道不建大型橋樑的話，差不多要修十公裡的路。估計至少得投資2500萬才能修好這麼長的雙車道二級路。」

他抬頭看了看臉色平靜的蘇武，「如果要鑽隧道架設大型橋樑，距離肯定短些，只是那成本……」

他沒再說下去，不過他相信蘇武能聽得明白。

「2500萬不多，縣裏準備給我們補貼多少？」蘇武直截了當地發問。

「按照規定，村民自己集資修路，上面的財政補貼為50%到65%。一般說來越是貧困的地方補貼越高。」

蘇武點點頭，「那你們給我們這補個80%吧。」

80%？

莫文斌一口茶噴了出來。

瞧他那臭著張臉的模樣似乎還嫌低了似的。怎麼不獅子大開口直接說個100%？

莫文斌深深吸了幾口氣。

「蘇老弟，難道你沒聽清楚嗎？補貼的範圍只有50到65。再高是不可能了。」

蘇武不以為意。

「有什麼不可能的。之前你不是說養心谷周圍是珍稀動植物保護區，不許動土嗎？現在怎麼說？」

莫文斌氣得眼都紅了幾分。

這破事是誰逼出來的？難道是他莫文斌閑著蛋疼沒事想挑釁環保動保的同僚們？

「一句話，補貼60%，愛要不要，多了免談。」莫文斌別開臉，他根本不想看見蘇武這個人。

「一句話，補80%。少了的話，莫副自己離開，我就不送了。」

蘇武也別過臉去。

你以為你不待見我？我還不待見你呢。

小秘書滿頭是汗，連忙出來打哈哈。

「兩位大佬，我們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外面的路肯定是修的，否則出入養心谷實在太麻煩。這不，早上過來時差點沒把我的身子顛散架了。」

他一臉誠懇地望著蘇武。

「蘇先生，說真的，你們養心谷確實很神奇。現在村裏的旅遊基礎設置基本為零，但遊客們依然玩得不亦樂乎。這點我和莫縣看在眼裏喜在心上。」

「因為我們已經遞了申請換到主管旅遊方面來。可以說我們現在其實是一夥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儘快修好外面那條路，打響養心谷的旅遊品牌，是你們的夢想同時也是我們的心願。既然如此，雙方大可以求同存異，各讓一步怎麼樣？」

頓了頓，見雙方依然沉默，小秘書只有再次開口。

「這麼吧，我代表莫縣先讓一步，補貼提到65%。這已經是文件上的最高限額。足可見我們的誠意。」

他胳膊碰了碰蘇武，「蘇先生，你先降到70%怎麼樣？」

蘇武搖頭。

「70太少。我們養心谷就是個窮鄉僻壤，哪裏拿得出2500萬的30%？那足有750萬。」

「萬一我們拿不出錢，到頭來路只能修一半，和沒修有什麼區別。」

小秘書一聽蘇武的語氣不再是那麼堅定，心知有戲，不由精神一振。

「750萬確實挺多了。不過你們這些天不是賣了不少極品山貨嘛，各家咬牙湊湊就差不多了。」

蘇武側目。

「說得容易，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整個村子一年到頭就只是這點收入。你去讓他們全拿出來給我看看。我敢賭你直著走出不了村子，你信嗎？」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紛紛訴說著各自的苦楚，反正是誰也說服不了誰。

蘇武堅持70%太少，而莫文斌最多只能給到65%。這樣的你爭我吵，好半天時間過去雙方依然僵持不下。

「蘇武，」莫文斌重重拍著桌子，連蘇老弟也不喊了。他怒目圓瞪，一臉光棍道：「最多補貼65%，這是沒得談的事。嫌少的話要麼你們改修條四級公路，要麼我們一拍兩散，愛誰管誰管去。」

蘇武盯著情緒激動的莫文斌，靜靜坐了好一會。

他似乎服軟了，忽然開口，「補65%也不是不行。不過我有個條件。」

莫文斌已經作好了摘烏紗的準備，此時一聽不由大喜過望。更重要的是他第一次見蘇武這傢夥服軟，心裏感覺就一個字：爽。

當然，要是這傢夥服軟的口氣帶上些許誠惶誠恐就更完美了。

「什麼條件？」莫文斌喜滋滋地問，「只要不是太苛刻的，我都答應你了。」

「那先謝過莫縣。」蘇武呵呵一笑，「過陣子我想在村子範圍建所小學，所需的各種程序莫縣幫忙打理一下嘛。」

莫文斌秒懂。

所謂的過陣子估計就是好幾年後的事，這傢夥的女兒該上學了嘛。

至於為什麼現在就提建學校的事。誰還不要張臉啊，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囉。

「行啊，一切包在我身上。」莫文斌拍著胸脯承諾。

幾年後誰會知道發生什麼事，到時候自己還在不在浮山（和諧）縣任職都是個問題。先把眼前的事應付再說。

蘇武笑了，「這點一會可得寫清楚。」

小秘書明白莫文斌的心思，自然滿口答應，「好。我馬上記錄下來。」

錢談妥，其他都有過先例，對照著談起來就十分輕鬆。幾乎不用半個小時，小秘書的電腦上一份雙方都能授受的合同誕生了。

雙方仔細看了看，紛紛在電子版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簽了合同，又簽各種修路需要的文件，忙完一切，午飯終於姍姍來遲。

「蘇老弟，」出到院子，莫文斌覺得天寬地闊神清氣爽，他樂呵呵地拍著蘇武的肩。

「我們這邊特事特辦，最遲明天晚上錢就會拔到帳上。你們的35%趕緊湊，要不然差了錢，修出條無頭路來誰也不好看。」

蘇武抱著女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半響後他點點頭，學著馬嬸的口頭禪，「多大點事，不就八百來萬嘛。」

不就八百來萬嗎？

莫文斌差點氣歪了鼻子。

剛才是誰為這八百來萬死死咬牙軟磨硬泡不鬆口的？

攪屎棍廖金海湊了過來，「蘇老弟，你們在說什麼，什麼八百來萬？要這麼多錢作什麼。」

莫文斌心裏高興，便把情況詳細說了說。眾人聽了都是一片嘩然。

蘇武家還破破爛爛的，養心谷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對他們來說八百來萬確實是個不小的數字。

「不止八百多，我們蘇老弟還準備在養心谷這獨資建所小學呢。估計兩者加起來至少得一千好幾百萬。」

莫文斌知道自己有些幼稚，但仍忍不住爆料。誰讓他今天高興呢？

蘇武淡淡地看了得意洋洋的莫文斌一眼，搖搖頭後掏出電話隨手拔了個號。

電話幾乎瞬間就接通了，蘇武喂餵了兩聲，開啟了免提。

對面的男人興奮到變了腔調。

「蘇小神醫，真的是你？前些天上你住的房子找你，結果房東說你退租了。真讓我一陣好找啊。」

蘇武淡淡道：「不好意思王老闆，我現在不在京城，已經回了老家。」

「沒事沒事。」王老闆畢恭比敬，「不知道神醫你老家在哪？我們可以親自上門求醫的。」

蘇武先報上養心谷的位置，隨後說道：「通往我們這裏的路缺點錢還沒開修，很是不好走。王老闆你們過來時得有心理準備。」

八面玲瓏的王老闆秒懂。

「這年頭路沒修好可不行。不說其他，就出入都成問題。」他善解人意道：「要不老王我捐個一二百萬幫忙修一下路，也算為神醫家鄉作點貢獻。」

「不用，」蘇武不想欠別人人情，「就當下次的診金吧。」

王老闆聽明白了，連忙打個哈哈過去。兩人又聊了幾句，這才掛了電話。

蘇武一翻手機信息，朝眾人展示了下，神色淡定。

「兩百萬到手。」

不顧眾人五顏六色的神情，他又打了幾個電話出去。幾句話下來，少則一兩百萬，多則三四百萬，錢像流水一樣紛紛匯進他的帳戶。

「現在錢夠了。」蘇武淡定地合上手機，望著臉色死灰的莫文斌，「記得及時把建學校的各種程序給我辦好。否則……」

莫文斌咚一聲，頭重重砸在桌子上，連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