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過隙，轉瞬即逝。

眨眼睛，距離皇長孫及六王遇刺一案已經過去四月有餘，再有一個月便是立冬時節了。

人總是健忘的，加之皇長孫龜縮在天界寺不出，幾乎很少在外拋頭露面，這就更加令人淡淡忘記了此事。

朱梓等人皆已離京，蘇福與黃淮的屍骨也已送回鄉籍風光大葬，唯有路過春江十四樓，看見那個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赤裸男子，聽聞那些妓子娼婦嬌聲調笑「與徐三少一較長短」時，這才會回憶起那場驚天大案。

日子慢慢平靜了下來，隨著京畿封鎖的解除，金陵帝都城再次恢復往昔的繁華。

直到一個消息傳來，整個帝都卻是陷入了歡樂海洋之中。

征虜大將軍朱棣，率五萬大軍，攜大明水師出海遠征，一舉踏平了肆虐沿海地區的倭寇浪人，甚至威逼倭國天皇割地賠款，稱臣納貢！

此消息一出，整個大明為之震顫！

出海遠征，踏平一國，這是何等天大的功績？

要知道這可不是陸地作戰，隨時可以得到朝廷的支持補給，遠在異國征伐的五萬兒郎，唯有靠浴血搏殺，不斷進攻，才能在沒有後援的情況之下艱難地活下去！

他們不但做到了，還完成了遠征目標，徹底降服了倭國這個海外狂夷！

自此，沿海之地再也不用飽受倭寇浪人的劫掠屠戮之苦！

自此，四方蠻夷無人膽敢挑釁大明帝國的宗主國尊嚴！

自此，大明帝國徹底坐穩了天朝上國之尊位！

虞衡清吏司郎中陳弘毅掀開車簾，看著車窗之外奔走相告、狂歡不已的百姓士子，臉色陰沉到了極致！

「呵，朱棣，你還真是急不可耐啊？這麼快就開始為自己造勢了嗎？」

「若非公子獻策，若非公子留情，你朱棣焉能踏平一國？真是個人面獸心的畜生東西！」

冷冷掃了一眼那些愚民，小鳳凰緩緩放下了車簾，神情凝重至極。

朱棣攜踏破一國的無邊威勢，大勝還朝，若是不設法捅破事情真相，只怕這朱棣當真會青雲直上，不但成為家喻戶曉的名將英豪，還會更進一步，重回邊疆塞王尊位，手握大軍兵權！

這對於公子而言，可是一個極其不妙的信號啊！

爭鬥至今，尤其是日前公子遭遇刺殺，紅顏知己當場橫死，雙方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地步，無論最終誰登臨帝位，另一人都會必死無疑！

絕對不能讓朱棣重返燕京，執掌軍權！

一念至此，小鳳凰當即對車夫喝道:「先不回府了，去天界寺！」

車夫聞言先是一愣，而後老老實實地轉道天界寺。

自家這位年輕老爺以弱冠之年掌管度量衡制度、官用器物製造收發及各地軍費、軍需、軍火製造、開支的核銷，並採辦東珠，管理熔煉鑄錢，採辦銅鉛硝磺，任免寶源局監督等重大事項，可是工部乃至整個朝堂都炙手可熱的實權人物。

但他近些時日，似乎好像不太高興，面色陰沉的嚇人。

難道說遇上了什麼難處，準備去天界寺上香祈福？

嗯，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懷著這樣的猜測，馬車滾滾前行，直到「吱呀」一聲停下，車夫這才開口道:「老爺，天界寺到了！」

小鳳凰收斂了紛雜的思緒，施施然下了馬車，抬腳便走進了天界寺。

因為是公子心腹，故而一路暢通無阻，在後院尋到了正在奮力持槊劈砍的皇長孫。

甫一見面，小鳳凰大驚失色。

這才多久不見，自家公子為何變成這副粗鄙武夫模樣，哪裏還有一絲翩翩少年郎的風采？

張定邊察覺到來人之後，冷聲開口道:「雄英，今日暫且練到這兒吧，晚上再接著練！」

「如若你想再體驗一次那種親眼目睹摯愛之人死在懷中的痛苦，老夫的話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話音一落，張定邊抬腳便走。

朱雄英聞言眸子中閃過瘋狂殺意，一槊狠狠砸在地面，掀起陣陣塵土，而後劇烈咳嗽了起來。

這種傷人至極的狠話，朱雄英從張定邊口中不止聽到過一次！

但每一次聽聞，他都遏製不住心中的殺意，恨不得即刻展開復仇。

好在理智戰勝了衝動，朱雄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走到小鳳凰近前，略帶疑惑地開口問道:「出了何事？」

虞衡清吏司職權頗重，小鳳凰也是忙得不可開交，故而很少主動前來求見自己，今日前來，定是有事發生。

陳弘毅收起了兒女姿態，神情凝重地講述了有人為朱棣造勢一事，而後憂心忡忡地開口道:「公子，讓我出手吧，把定邊之戰的真相，以及莫愁湖刺殺的真相全都公之於眾，讓那朱棣身敗名裂！」

他是真的有些害怕，一旦朱棣趁勢崛起，重返燕京稱王，那可就真的壓製不住了！

「無妨，不用過於憂慮，此事我會出手解決！」

朱雄英聞言淡淡開口道，眼中道道寒芒閃過。

「倒是你，忙歸忙，還是得抽出時間日日巡視東廠，那才是我們的根基所在，裏面的東西絕對不可泄密出去，否則那才是大麻煩！」

聽聞朱雄英的警告，小鳳凰回想起東廠裏面研發製作的東西，當即一個激靈，急忙點頭稱是。

若是這些東西泄露了出去，那可真會天下大亂了啊！

雙方又聊了一些瑣事，陳弘毅見公子面色疲累，遂識趣地主動告退，但還未走出幾步遠，朱雄英卻是又將他喚了回來，並且走到了一處隱秘直到，告訴了他自己的謀劃。

小鳳凰聞聽此言嚇得魂飛魄散，急忙厲聲勸阻道:「公子，萬萬不可啊！」

「小人知道潘大家死了，但她不過是一個妓子而已，值得您如此不計後果地……」

「夠了！若你眼中還有我這個公子，馬就聽從命令行事！」

朱雄英冷聲暴喝道，隨後徑直抬腳離去，留下小鳳凰一人呆立當場。

不知過了多久，陳弘毅這才恨恨地跺了跺腳，急忙轉身離去。

公子這般行事，實在是有些……意氣用事了啊！

但他心意已決，自己這些做下屬的，唯有聽命便是！

大不了……再熬個幾年吧！

抬腳走出天界寺，小鳳凰望著晴空萬裡，嘴角泛起了苦澀笑容。

「嚴冬不肅殺，何以見陽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