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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偏的1618》第5章 不作第二人想
萬曆四十六年的北京城,是當之無愧的世界第一大都會,龐大的城池,超百萬的人口,無不讓普天之下的臣民為他的雄偉而驚嘆。

但京師雖大,圈子卻是狹小的,頂級權貴的圈子尤其狹小。

鎮遠侯打麻將輸光家產的壯舉,以颱風過境的速度傳遍了京師權貴圈,閑得蛋疼的貴人們無不撫掌長笑。

與顧偉奇來往密切的勛貴們喜極而泣,蒼天終於開眼了,這個為禍京師多年的敗類也有今天吶。

永寧侯鄭國泰那個畜生,總算幹了一回人事,給大傢夥兒出了這口陳年惡氣。

勛貴們一時彈冠相慶好不熱鬧,等著看顧家父子的好戲。就在這當口,眾人收到了鎮遠侯府明日赴宴的帖子。

帖子的內容,依然那麼清新脫俗,那麼無恥飛揚,貴人們如同吃了一把蒼蠅。

英國公府,老國公張維迎瞪大了眼看著帖子一言不發,良久嘆口氣道:「顧家父子真乃神人也!楊安,我怎麼就覺著顧維奇那個蠢貨這是換著法兒地坑人呢?

管家眼皮都不抬,淡淡道:「老爺,您的感覺向來極準的。以老奴看來,這般又損又刁全然不要麵皮的法子,定是姚崇古那條老狗的主意。

錯不了!」

……老姚背得一口好鍋啊。

張維迎嗤笑道:「不怪姚崇古吃相難看,顧偉奇此番讓鄭國泰陰掉了全副身家,老顧家這是逼急了。

誰都有個難處不是,見死不救可不是咱英國公府的作派,咱們合計個章程出來。

對顧家的援手不能太難看,省得憑白讓文官和內廷看了笑話!」

管家不動聲色道:「全憑老爺吩咐,今兒這水火裡拉顧家一把,月裡老太君大壽,也好給他父子一個投桃報李的機會。

好教文官們看看,勛貴都是仗義不計前嫌之輩!」

張維迎嚴肅道:「老楊吶,本公的肚子裡有施恩不望報,有勿以善小而不為,偏生沒有什麼投桃報李,你的書還得讀哇!」

……

成國公府,老公爺朱紀成滿是褶子的老臉笑成了一朵爛菊花。最後實在停不下來,竟然彎腰捧著肥胖的肚子咳嗽不已。

世子朱虞嘯趕緊地給老爺子拍背順氣,語帶責備道:「父親,不賴兒子說您,顧家父子鬧的笑話早已不差這一件兩件。

您這般忘形不打緊,若要傷了身子,當心母親拿您的不是。」

老公爺不幹了,瞪起了核桃大的眼珠子咆哮道:「小兔崽子你眼瞎吶,這闔府上下還有人能拿老夫的不是?

你讓她拿一個試試,趕緊地讓她來試試!」

世子爺瞥了撇嘴不再言語,表情卻讓老公爺很受傷。

這逆子,老公爺暗罵不已。好在兒子沒有頂嘴,不像顧家的小畜生,老子說一句兒子能還十句。

一念及此,老公爺便消了氣,雨過天晴樂不可支道:「老夫說啥來著,顧家那個小混帳若是能寫出自己的名字,老夫便手掌煎豆腐給他吃!

如今這小崽子也算爭氣,能一口氣寫出五個大字。哇哈哈哈,老夫明日倒要看看他顧家的世子爺是用膝蓋爬,還是屁股滾出了五個字!」

……

武安侯府,老侯爺鄭靖遠嘩啦啦抖著帖子大笑道:「青寒,你那位世兄如今吃飯不要人服侍,還能手書明志了,實在是京師百姓之福,紈絝界的噩耗啊!」

世子鄭青寒凝重道:「父親,可不敢低估子軒兄的潛力。要知道子軒兄五歲能偷看丫鬟洗澡,九歲能打折成國公的馬腿,十三歲與皇長孫乾仗,打靑了皇長孫兩隻眼睛。

自啟蒙以來,子軒兄打跑了十二位西席,呵呵,最厲害的要屬去年八月那次。

為了趕跑那個最不怕死的西席,子軒兄竟然找到了鎮遠侯的催情葯,給西席餵了兩人份關進了黑屋,再給護院大狗餵了三人份,一發扔進了黑屋……

以致如今鎮遠侯府出再多的銀子,也沒有人敢調教子軒兄。

在京師紈絝界,能夠扛起領軍大旗的人選,除了子軒兄,孩兒實在不作第二人想!」

鄭侯爺唏噓道:「即便如此,那小兔崽子又怎能趕得上他那個混帳爹?

論起來,咱們這幫老夥計真挺佩服老匹夫。

聖上克繼大統以來國是紛繁,朝廷的事兒咱就不掰扯了,單說這行軍布武南征北討,本朝用兵之盛唯洪武、永樂二朝可比。

二祖征沙漠、討蠻夷氣吞六荒八合,我等先祖莫不喋血沙場戰功赫赫!那時的朝廷,文官還在一邊兒玩泥巴呢。時光無情吶,到了本朝三大征,曾經驍勇橫行的勛貴們,竟沒有一人立下蓋世奇功。

僅有的臉面,還是顧老匹夫在播州之戰掙下的!」

鄭青寒奇道:「竟有這樣的事,顧世伯既有如此功勛,為何今日……」

眸中流出一絲傷感,又有些許憤怒,鄭靖遠嘆道:「為何今日名聲如此不堪對吧?

若是老匹夫能永遠這般英雄驍勇,倒不失為勛貴的翹楚,武人的楷模。奈何老匹夫在播州之亂平定後,被嚇破了膽的顧老侯爺領回了京師嚴加看管。

老匹夫鬱鬱不歡,整日流連花叢,京師有名的花樓幾乎被他包圓兒。

直到幾年後遇到顧夫人,老匹夫總算收了心。

顧老匹夫安心過起了日子,怎料天意弄人。老匹夫荒唐半生老來得子,也算上天待他不薄。但老匹夫命薄啊,顧夫人產子竟然母子兩難,穩婆只能保一個。

顧夫人決意保小不保大,顧子軒落地之時,顧夫人已經撒手人寰。

老匹夫一日之間感受了香火傳承的大喜,也感受了摯愛辭世的大悲。

從此以後,老匹夫性情大變,癲狂肆意,豪賭、酗酒、打架,甚至自殺,總之百般作死。若非聖上念他至情至性,下中旨申叱他懸崖勒馬,顧子軒就要成為大明定鼎以來最年幼的世襲侯咯。

嘿,老匹夫幹得最漂亮的一件事兒你知道嗎?」

鄭青寒感慨道:「世伯荒唐,這般事跡孩兒實在不知。」

「屁話,萬般不堪老匹夫也是長輩,這些醃臢事兒如何能讓你們小輩知曉?」

鄭靖遠意味難明道:「老匹夫路子野啊,他與成國公作賭,輸紅了眼一怒之下竟然搶了成國公養在外宅的小妾!」

「……」

「為何京師的貴人們都在等著看顧家的笑話,現在你明白了?鄭國泰那個雜碎,真以為老匹夫的便宜那般好佔!」

「既然如此,明日世伯的邀約咱們是否迴避一二?」

「迴避?青寒吶,這話可不是你一個世子該有的氣度。咱武安侯一脈隨成祖皇帝從龍靖難,如何能對一個靠著妹子發家的潑皮迴避!」

「您的意思?」

「去,不單要去,還得讓這場大戲更熱鬧。說起來,顧家這場風波,跟咱們武安侯府關係可不小,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青寒吶,這其中的分寸和微妙,你還得用心琢磨。」

「孩兒領會得!」

……

一封帖子吹皺了京師的一池春水,顧家三人組渾然不覺,他們在熱火朝天地為明日的發財,哦不,迎賓事宜合計得不可開交。

「啪」,抖開了摺扇,顧子軒凝聲道:「爹,姚叔,咱們請的主兒可沒有一個善茬兒,正所謂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咱們可得合計出萬全之策,別賠了夫人又折兵,那笑話就鬧大嘍。」

顧侯爺氣勢磅礴道:「合計個龜蛋,以老夫的主意,把那群殺才放進府來就關門放狗,再命家將手持兵刃埋伏在屏風背後!

時辰到了老夫摔杯為號,若是有人敢不掏銀子嘴裡蹦出半個不字,一概管殺不管埋!

你們曉得的,那群殺才老夫親自操練過,上陣殺敵衝鋒陷陣也不在話下,對付那幫殺才還不是窯姐兒寬衣——輕解(撿)的!」

這法子……

顧子軒擦了擦冷汗提醒道:「這可不是解衣的事兒,英國公、成國公甚至比咱們還能來事兒,您確定要這般『直接』?

最重要的,咱家與鄭國泰那個畜生的大仇未報,反倒憑白樹敵無數,子曾經曰過:搞鬥爭就是要把朋友弄得多多的,敵人整得少少的,您這主意,實在不合聖賢教誨!」

老姚疑惑道:「哪位聖賢這般粗俗地教誨?不過,仔細琢磨倒是至理名言。」

顧侯爺眼睛一亮道:「嗨呀,這話正合老夫胃口啊。砍人也好打悶棍也罷,可不就是這個理兒麽。那群老匹夫揍了也就揍了,可不能讓鄭國泰那個畜生看了笑話。」

姚崇古點頭道:「世子一番話讓人茅塞頓開啊,老朽以為若要公侯們就範,還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侯府的耗子都快要餓死嘍,同為勛貴,如此六月飛雪的慘境,大傢夥兒如不能守望互助,必定讓文官和內廷覷準了破綻各個擊破。

到那一天,大家捧著文官們的剩飯剩菜也保不住,只能回家抱孩子玩咯。」

顧子軒忍不住道:「六月飛雪是這個意思?姚叔,我讀書少,你不要誑我!」

「六月天飛霜降雪,那不得凍死老狗麽。這般處境若是不慘,請問世子如何才是人間慘劇?」姚崇古很嚴肅地反問道。

老顧也是心有戚戚道:「對啊,老姚的話不就是那個啥,『大雪滿天飛,路有凍死骨』嘛,是這意思吧,跟我們侯府的處境何其相似。這話兒在理啊,小兔崽子你有意見?」

……顧子軒竟然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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