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好山水，紫玉光，百壽圖……」

張小琴看著陳列櫃裡的徽墨，每次發現新奇有趣的造型或者圖案文字，都會與陳晨討論一二。

金經理看出張陳二人不懂徽墨，就對兩人講了許多徽墨的基本知識。

「唐代以前沒有用模具製墨，只有手搓墨丸、墨條。宋代以後，出現了用模具壓製的墨塊。墨的外形變化，與研磨工具、書寫工具的變化，是相輔相成的。近現代的徽墨，以扁長方形為主，也有六角柱，圓柱形。墨塊的幾個面都可以有文字和圖案。」

陳晨向金經理詢問：「金經理，如果用徽墨在硯台上研磨，墨的這些精美的圖案，也就消耗了？」

金經理說：「是，圖案會隨著墨塊被一起消耗掉。

但是，不必覺得可惜。把捶打好的墨泥放到模具裡壓製，然後晾乾成型。這種方法可以批量製作相同的徽墨。

另外，這些描金填彩的圖案，不會影響墨色。高檔徽墨會添加天然的珍貴顏料，包括金粉銀粉，金箔銀箔，對於墨色都有一定的幫助。所以，不會浪費。」

金經理拿出幾錠樣品，讓沈瑜幾人拿在手裏觀察。

張小琴指著墨塊橫頭與側面問道：「金經理，墨的頂端上面怎麼會有數字？油煙102是什麼意思？」

金經理解釋：「大多數的墨塊有六面。以長方形墨塊為例，正反兩面一般是有墨的名稱和圖案。四個側面，頂上的側面叫橫頭，兩邊的側面可以空白，也可以雕刻上作者或者廠家的名字。出廠的時候，還會打上日期數字。

你剛才問的這個油煙102，是咱們廠對油煙墨等級的分類。分為油煙101~104。」

他拿起一塊徽墨，墨的橫頭上有描金的四個楷書字--五石漆煙。

陳晨看到了這四個字，就問道：「金經理，您拿的這塊徽墨，沒有數字編號。」

金經理說：「製墨沿襲了傳統工藝，也沿用了傳統的名詞。

為了體現時代的變化，廠裡把過去的名稱，改成了新的名稱。

過去的五石漆煙與現在的油煙101其實是同一種墨。相同的材料相同的製作，兩種叫法而已。」

他又拿起另一塊徽墨：「比如這塊的橫頭上，寫著超貢煙，那麼它和油煙102檔次相同，貢煙墨對應油煙103墨。」

沈瑜見金經理把話題越說越遠，就直接問到：「金經理，我看您這裏都是兩千年以後的新產品。80年代，70年代的產品還有嗎？」

金經理有些猶豫的說道：「老墨基本都賣掉了，剩下的一些，都要當做樣品來買展示。」

沈瑜沉吟片刻，說道：「如果可以購買老墨，我想多買一些，除了自己用，也會將有紀念價值的老墨作為收藏品進行保存。」

金經理想了想，說道：「原本，廠裡剩下的老墨不多，是非賣品，但是，您是於老師和徐老師介紹的客人。如果您堅持要買，跟我來庫房看看，或許能有您滿意的徽墨。」

沈瑜知道這是金經理的說辭而已，如果你出價高，他還是會賣一點給你。

幾人去庫房的時候，陳晨對沈瑜問道：「為什麼要買老墨、陳墨，材料不一樣嗎？買東西不是應該買新的嗎？」

沈瑜說：「從理論上說，老墨新墨的材料是一樣的。但是，因為時代的原因，有些高檔的老墨，製作不惜工本，會添加輔助材料，例如奢香、能膽粉等等。

但是新的徽墨，因為種種原因，很難再添加天然輔料，只能用別的輔料替代。所以，這是老墨的優點。

另外，墨粉和膠液融合之後，需要存放一定的時間，墨才會好用。就像古董裏面常說的火氣。

新做的墨塊，膠的粘性太強，毛筆蘸墨後，會變得不夠靈動，俗稱滯筆。把新墨存放幾年甚至十幾年之後，膠的粘結力仍在，卻沒了滯筆的毛病，所以很多人喜歡用老墨、陳墨。」

陳晨聽的似懂非懂。

沈瑜說：「不明白也正常，除非你自己去嘗試，否則很難體會到這種所謂的火氣。」

金經理領著他們到了庫房。

沈瑜看到這個庫房裏有一定的恆溫恆濕措施。

房間裡擺著幾排高大的木架，木架格子裏的竹編大笸籮，笸籮都盛放著墨塊。靠牆的走道上，放著一排木箱子，盛滿香灰。

金經理說：「擺在架子上的墨，是新做的墨，正在晾乾。箱子裏都是正在入灰的墨。」

他走到庫房盡頭，說道：「小沈，你看看，這些就是現存的老墨。」

沈瑜看金經理打開了幾個老式櫃子。櫃子裏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徽墨。

沈瑜看了看櫃子裏，向金經理問道：「70年代的墨，還有嗎？」

金經理說：「70年代的墨，只有三四種了。」

他從櫃子裏拿出了七八個墨塊。

沈瑜看了看，都是一兩的漱金墨，與大好山水墨，還有出口墨。

「這些墨什麼價？」

「漱金三百一兩，大好與出口墨四百一兩。」

沈瑜記得，70年代的魔都墨廠的高檔徽墨，在16年以後被炒到了1000~2000元不等。現在能用三百四百的價格入手，還是劃算的。

沈瑜把幾種七十年代的墨都買了，又指著一堆長條墨柱，向金經理詢問：「這些手搓墨，是什麼時候的？」

剛才在挑選徽墨的時候，他發現虛擬地圖在這裏也能用，甚至可以找到被低估的徽墨。

金經理說：「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期間，我們廠為中藥公司定製葯墨墨胚。當時用的是松煙墨加阿膠融合，添加了幾味中藥。做了幾批之後，中藥公司就不再定製葯墨，我們廠沒能出廠的幾批葯墨，就存了下來。這批葯墨沒有入模具壓製，外表不好看。現在也分不出具體的生產時間了。」

沈瑜拿起一條手搓墨觀察，墨條外表粗糙，手搓的指印與痕跡明顯，每條墨的大小都不規整，感覺不像高檔墨。

他看了一會兒，就對金經理說，這批手搓葯墨，我都買了。」

陳晨勸阻：「沈總，這些葯墨能有什麼用？」

沈瑜說：「葯墨也是中藥的一種，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小的時候，有的小夥伴得了腮腺炎，就被醫生在腮上塗了一塊墨團。」

陳晨和張小琴一起點頭。

沈瑜說：「那就是葯墨，能治不少病。」

金經理笑著說：「沒錯，那只是葯墨的一種，還有安神的墨，治瘡癤的墨，最貴的葯墨是五膽八寶葯墨，論克賣。」

他轉頭對沈瑜說道：「小沈，這批手搓墨可不能再入口了，因為存放時間太長了。」

沈瑜解釋：「我買回去當松煙墨來用。」

金經理鬆了一口氣：「那就沒問題了。」

接下來，沈瑜又挑選了一批八十年代的陳墨，以及九十年代用於出口的墨。

結帳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買了十幾斤墨，價格超過五萬元。

金經理已經很久沒見到這麼大方的私人客戶，當即表示要留沈瑜吃飯，被沈瑜婉拒。

兩個墨廠工人找來專用的包裝盒，幫沈瑜把徽墨分批包裝。

幾人等待的時間裏，陳晨拿著一塊徽墨把玩，忽然對沈瑜說道：「沈總，這一兩墨的重量好像沒有50克？」

沈瑜解釋：「徽墨使用的斤兩，還是古代的斤兩換算辦法。一斤是十六兩，1兩就是31克左右。」

……

沈瑜提著背包，向金經理告辭，走出墨廠，回到張小琴的車上。

陳晨問道：「沈總，金經理推薦的一批出口墨與定版墨，也是陳墨，您為什麼沒買？」

沈瑜笑著說：「陳墨裏面也有好壞之分。有些徽墨製作質量有問題，無論存放多久，依舊不好用。」

張小琴問道：「沈總，您也沒現場試用，是怎麼區分徽墨質量的？」

沈瑜眯著眼睛說道：「這需要慢慢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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