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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華錄》第六章 洞中苦修
李莫言從石床上下來,眼睛已是適應洞中陰暗之色,凝目看著石門,走了過去。但見今日放置空碗處又有一碗米飯加菜,小方孔射進光來,正打到米飯之上。李莫言暗暗稱奇,不知是誰前來送飯,自己熟睡之中竟沒聽到半點聲息,索性老實不客氣,將碗端起來用起飯來。用完飯後,李莫言坐回石床之上呆了半響,無可奈何之下運起玄清心法下冊所載心法來。片刻之間衝破胸口阻礙走完十二經脈,行了十個大周天,渾身通泰,出了場大汗,但覺胸下傷處好了不少,心道:「我昏迷前為一人重擊,那人袈裟飛起,手中暗勁已襲到我身,實是高明之極,不知什麼功夫。唉,他隻道是我害死普空大師,卻哪知我也是替罪羔羊,正主在後頭。」

又想:「現下囚在洞中,既不能出,只能修練武功,等候少林寺的重懲。唉,便是舅舅等人闖進少林寺,少林寺那麼多高手,想來他等也是無可奈何……想來我李莫言不是為少林寺的和尚們殺死就是要在這裏囚禁百年化為枯骨了。」思量片刻,連連嘆氣,便修鍊起內功來,到三更十分方又睡著。

李莫言睡到晨時,半夢半醒之間,聽到碗筷相擊,翻身起來,但覺身體疼痛稍減,行臥已是無礙,轉臉望去,卻見一隻手拿著碗筷從方孔之中縮了回去。

李莫言大步跑過來,從縫隙中向外找時,並無一人,大叫:「你是誰啊?你聽我說,我有事要跟少林寺的高僧說話。」卻無人搭言。

李莫言草草用了早飯,叫了一陣,終無人答,隻得怏怏坐回石床,拿出玄清心法下冊,研磨起來。將近中午之時,李莫言聽到門外有人走動,一隻手執碗筷伸進方孔之中,小心將碗筷放到地上,就要縮回。

李莫言疾步奔了過去,伸手抓向那手。哪知那手縮回甚快,李莫言抓了個空,站起身向外看時,見一個瘦小身影向旁閃去,忙叫:「小和尚,你過來,我有話說。」連喊了幾遍,那瘦小身影再沒見到。李莫言暗罵:「我又不是吃人的魔王,幹嗎放下飯菜就跑,我會吃了你不成?」掃興之下,飯菜也不想吃,練起內功來。

兩三個時辰忽忽而過,已是黃昏時分。李莫言運功完畢,喜道:「這心法就是精妙,我練一個時辰,可頂過去練上幾天的進境。」聞聽腳步聲響,靈機一動,躲到門後,隻待那手伸進來送飯就抓住那手,然後問個清楚。哪知隻盯得眼睛酸了,那方孔卻沒伸進一隻手來。想要站起來向外張望時,陡然聽到外面人言:「師傅,這魔頭每天好吃好喝,可沒受了一點罪。咱們對他這般好是為什麼?」一人道:「見相,這個你不必多問,師傅等人自有道理。」

李莫言再聽時卻沒人說話,腳步聲遠,想是來人走了,急急扒窗叫道:「有人麽,有人麽?」聲音在山谷之間回蕩,頗為淒涼。

李莫言悲從心起,終於忍不住大哭出聲,哭了良久隻聞外面一人罵道:「魔頭也會哭麽?」又聽叮噹一聲,碗落在地上。

李莫言怒道:「是誰說話?」見外面昏暗無光,一個瘦小身軀轉身又要離去,忙道:「小師傅,小師傅,可能聽我一言?」那人呸道:「死魔頭,你害了師伯還想害我麽。」硬是不理大步走開,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莫言心道:「魔頭,他在叫我魔頭,我算什麼魔頭了,原想練得一身武功為天下百姓造福,哪知為人利用傳信害了普空大師,現下困在這裏不死不活。」心中煩亂之極,順手推出一掌,就地打起「癡癡掌法」來,打完一套,汗流浹背,體味難聞。

李莫言自嘲說道:「衣服啊衣服,你身上既有血跡,又有菜汁,泥灰塵土,現下又被汗液濕透,臭味難聞,我隻得將你扔了,可莫怪我沒有情義。」說罷,脫掉衣服,光膀而坐,修鍊起內功來。

李莫言看外面太陽朝起夕落,已是過了十幾天,傷已好了大半,下冊心法循序漸進而來也已練了三張圖,可少林寺的高僧竟是極沉得住氣,也不來探問他,也不來處置他,只是每日裏派那個瘦小和尚前來送飯。那瘦小和尚每次來不是罵罵咧咧就是陰沉著臉不言,卻總不與李莫言接話,送完飯菜就走,待他吃完又將碗筷拿走。

李莫言誤害普空大師之後隻覺慚愧後悔,為這瘦小和尚每日裏怒罵諷刺更是難受,原想趁他伸手送飯之時抓住他手,但終是沒做出來,只怕一日惹惱了這小和尚,連飯都沒人管送,豈不活活餓死?

一晃之間,幾個月過去,已近初冬,山中涼得早,每日裏山風吹進洞裏,隻凍得李莫言渾身哆嗦打起寒戰,當日脫下來的臭衣服早已穿了回來,卻仍擋不住寒風凜冽,隻得每日苦練內功以擋寒氣。還好囚在洞中沒什麼事做,每日練功之時倒也用心專註,內功進境一日千裡。內傷早在兩月前便已完好,身體壯健更甚從前,暗想:「原來白菜豆腐也能養人。」

這一日李莫言早晨醒時隻凍得上牙與下牙打架,哆嗦不停,突聞門後有人大笑。李莫言聽腳步聲響知是那瘦小和尚,自己幾月來屢次與他說話,更是有時存心激怒與他,哪知他涵養竟是極好,隻不接茬,今日定是見自己凍得哆嗦,笑話自己,也不理他,盤膝運起神功,一忽兒的功夫便熱了起來,頭上白霧籠罩,全身真氣夾熱外湧,整人彷彿似霧氣裡坐著一般。

那瘦小和尚看得大驚,叫道:「好厲害的功夫。」李莫言笑道:「是說我麽?」那瘦小和尚說道:「可不正是你這魔頭。你練得什麼功夫,好生邪門?」話說到這裏,那小和尚突然閉口不言,轉身跑了。李莫言心道:「我當真如同惡魔一般麽?這小和尚如此懼我,幾月之中隻與我交談一句。」

哪知自此日後,那小和尚再不與他交談,每日除了送飯、收碗,便很少來到此洞。李莫言一個人又悶又苦,暗道:「若從此囚禁在這裏,倒不如被一刀殺了。少林寺眾僧難道要囚我至死麽?將人關在這洞裏,少不得逼人發瘋。」又想:「不知舅舅與表妹還好麽,舅舅是否勸服了蕭先生,將各路好漢放出來。」又想:「師祖不知是死是活,只求老天開眼,讓我與師祖爺爺有生還能再見。」想到師傅,心頭一熱,想到梅如穎,畢永平,臉上露出笑容,突聽門外有人說道:「小魔頭,又想如何害人麽?」李莫言笑道:「小和尚,你先莫跑,我與你有話說。」

那小和尚將碗筷取出去,呸道:「與我有什麼話說?若被我師傅知道我與你講話,定要罰我,哼。」轉身走了。李莫言深深嘆了口氣,這才明了。

又過了十幾日,山中下了大雪,雪花如鵝毛般,洋洋灑灑落了下來。李莫言向外望去,但見天地之間並無別色,只是慘白,模糊之中略見遠處山形,苦笑一聲,道:「冬日已至,我在此囚了幾有半年了罷。」

他修鍊玄清心法下冊所載心法後,內功又精又純,此時便不運功,護身真氣已是源源不斷流行與經脈穴道之間,寒暑無侵。

轉身回到石床之上,望著石壁發怔,突見石床之上石壁之下竟是有字,藉著昏黃之光看去,依稀可辨是「達摩面壁處」,心想:「當年達摩祖師一葦渡江,來此面壁九年創出驚世駭俗的少林寺武功。他可沒想到幾百年後,同是他面壁之處,卻囚著一個無辜男子。造化弄人,當真叫人無可抵禦。我若早生幾百年,亦可能是達摩;達摩晚生幾百年,亦可能是我李莫言,隻待時運罷了。」他於此洞之中,百無聊賴之際,竟然悟出天地間的一個大哲理,也是少林寺眾僧始料不及的。

第二天早晨,李莫言正熟睡之時,隻覺耳畔風響,身隨意動,伸手一抄,但覺來物入手冰涼,竟是化成涼氣順手腕而下來到小臂,吃了一驚,不知是什麼邪門暗器,坐起身來,發現手中抓著一個雪團,看向門外時,卻見一個人頭倏地閃了。

李莫言哈哈大笑,自言自語說道:「這小和尚當真是可愛之極,竟拿雪團砸我。」想起小時與寶兒等人打雪仗、擲雪球,不禁又思**起寶兒來。將那雪團放到身旁地上,發起呆來。

眼見雪團為己身散發的熱力慢慢化掉成為雪水,洞內地面凹凸不平,雪水本該向下流去,哪知卻緩緩向上流去,流進一個小洞。此洞隻一分圓許,嵌在石地之上,並無顯眼之處。

李莫言甚是好奇,眼見雪水倒灌入內,便伸出食指輕輕探了進去,隻覺指尖一疼,似是觸到一物,隻得縮回來,但聞「砰」一聲響,此洞左近方圓尺許地面竟然爆震幾下,地面哄得塌了幾分。

李莫言大吃一驚,倒躍一丈有餘,正巧落到洞邊,瞪大雙眼看了半響,再無他變,方才緩緩移過去。但見方才地面已是碎裂成快,散亂堆在原處。不知下面有什麼東西,竟然將堅硬山石震碎。心底既起好奇之心,便用雙手小心抓起那些碎裂的石塊扔到一邊,連抓了幾十把,終於清理出一個石坑,卻見一根枯枝靜靜插在山石之上,周圍石頭碎裂成快,既已抓出已空無一物,枯枝上端與洞內地面相差一寸,下端深深插入山石。

李莫言怔怔瞧了半響,吸了一口涼氣,道:「不知是誰有如此功力,竟能將一根枯枝插進山石。若叫我李莫言來插,便給我一口削金斷玉的寶劍,也不能插如此之深。難道是達摩祖師?」

望向那石壁上「達摩面壁處」,喃喃說道:「不可能,不可能!枯枝終是木質,便是灌注真氣,又怎能插入似鐵磐石。可若不是人為插入石內,又是何物所為?」心道:「方才我伸手指進來碰了此枯枝,石塊竟然為之破碎。難道是枯枝內灌注真氣經年來未曾爆發出去,今日吸得水來,為我一觸,爆發之下將石塊震碎?」思來想去,伸手將這枯枝拔出石地,抖手一揮,竟然堅韌猶勝己之鋼劍,信手使之,演出一套「玄清劍法」。

只聽石門外有人叫道:「魔頭,你從哪賺的樹枝?」李莫言哈哈一笑,道:「我從洞外找到的。」說到這裏,生生躍了兩丈有餘,落到門前,立意要看清楚這小和尚樣貌。小和尚尖叫一聲:「你想殺我。」竟是沒命價跑了。

李莫言哈哈大笑,突想:「我有什麼可笑,被少林寺囚在此處幾半年有餘,除這小和尚外旁的人再沒見過一個。眼看就要在此洞終老一生,竟然還笑得出來,你李莫言不是憋瘋了吧?」

見到那處石坑,心**便在此時定了下來:「別人能將內力練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我李莫言為何不能?反正囚在此地亦是無事,我便苦練內功,隻待某日能以枯枝刺入石壁便可破門而出。哈哈,對啊,他少林寺的僧人不來見我,我破門而出去找他們評理,便是這個道理。」想到這裏,將那枯枝放到石床邊,盤膝練起了內功。

冬去春來,春盡冬復來;怎奈春光好,卻不慣暑夏。

李莫言在這洞裏已是囚了兩年有餘,這兩年裏,他一意勤修內功,心無旁騖,日日苦練不輟,晨昏之際竟不覺時光之慢。好在他心性淡泊,除了偶爾思及舅舅鄧苦秋與表妹古般若,便是想何日才能離開此洞去找李克用報仇。

他自知武功尚跟不上任百裡之流,倒也不急破洞而出,更是對普空大師中毒一事心存歉意,每日裏懺悔不休。如是之下,兩年恍惚而過,倒也不覺十分苦悶。

這兩年裏,李莫言與那小和尚少有交談,縱有交談亦不過五句。李莫言雖是有心看到這小和尚的相貌,怎奈這小和尚總是不給機會。到得後來,竟是左手衣袖捂臉而來,放下碗筷便走。他不瞧李莫言長相如何,卻也不許李莫言瞧他。

李莫言從中覺出趣味,想著法子逗這小和尚說話。小和尚耐心既好,無論李莫言如何逗他,總不上當。兩年餘八百多日夜,兩人雖是日日相見,竟然不知對方相貌如何,也是奇事。

李莫言將玄清心法下冊早已修鍊得熟而又熟,丹田內真氣磅礴如潮,全身輕飄似有使不完的力氣一般。只是他亦不知自己內功已練到什麼境界,隻覺運行內功之時,內內外外的真氣激蕩,一一衝破身上數十處玄關;又覺全身脈絡之中,有如一條條水銀在到處流轉,舒適無比。幾次想抄起那枯枝來刺入石壁,總覺力有不殆,只怕內功火候不到,那枯枝刺不進去,就此折斷,手頭再無利器,可怎生破門而出。

這日終忍不住,伸手抄起那枯枝來,想到:「人命天定,我何苦與老天作對?我已然在洞中困了兩年,便是困一輩子又怕什麼?生來死去,又何曾帶來什麼東西?我今日如若能破門而出,便是天命;如若不能破洞,便是老天不許的了。」想了一回,心結頓時打開,與舅舅、表妹之間的親情,與師傅、師祖的恩情,與父親報仇的仇恨……登時拋在腦後,一個也記不起了。將真氣緩緩灌注於枯枝之上,也不抬頭,一劍刺了出去,心中所想只是一劍刺穿這門。

就聽「撲哧」一聲,彷彿插入木頭一般聲響。李莫言抬頭望去,見枯枝已然刺穿石門,手中隻余寸余,心中狂喜,想到:「我能刺穿石門了,雖是比不上達摩祖師一劍插入石地,卻也勝過以前甚多。」

望著遠處山頭,忽地一拍腦門,暗罵自己笨蛋:「那達摩祖師能將真氣灌注到枯枝之上插入石地,便能將真氣灌注到手臂之上震碎石門。我這個老實大笨蛋隻道使劍刺破石門鑽個空子爬出去,怎從未想過以掌擊之,或許能震碎也說不定。」

想到這裏,飽飽吸了一口丹田氣,將真氣運行於手臂之間,囤積到掌心不吐,猛地大喝一聲,雙掌拍了出去。手心及門之時,內勁陡吐,那石門「轟隆」一聲,碎成四快,向外倒去。

李莫言哈哈大笑,伸回雙掌,瞅了兩眼,躍出門去,卻見門外一人也無。四處看時,此洞口卻是在一個山腰低崖之上,崖下是十幾丈的深淵,無論如何也下不去的,隻左邊一條小路通上山去。

李莫言得能重見天日,歡喜十分,笑道:「他人借我手毒死普空大師,結果少林寺僧人未及我辯駁便將我打傷囚入山洞兩年之久。雖是我負疚在先,但他等蠻不講理在後。這些時日裏我是好好懺悔,只求普空大師在天之靈莫要怪我,可不知他少林寺僧人又如何對得起我?現下先去與少林寺管事的高僧講個清楚。我李莫言雖非君子,卻也不能白白擔了這個惡名。」見這低崖隻一條路通往山上,望了幾眼走了上去。

一路小心四外,卻見無一僧人把守,走了裡許,卻見眼前好大一片菜園子,地埂之上散落著幾個水筒,扁擔扔在一旁,周圍卻無一個僧人。

李莫言暗叫邪門,繼續前行,過了菜園子,是一道雙開黑木門。推開門走進去,方知乃是進了寺內,左看右看仍不見一人,暗道:「難道少林寺的僧人得知我破門而出與他們講理,自知理虧,已然跑出寺外去了。」又想:「可錯了。平日裏隻那小和尚在洞口走動,現下他不在洞口,我破門而出自是無人知曉;菜園子裏水筒打翻在地,沒一個僧人,定是寺內出了大事,眾僧來不及收拾便撒腳前去。」

想到這裏,飛身向寺內奔去,一路之上果沒見一個僧人。李莫言不辨方向,跑得無路時就挺身上房,繼續前行,終給他繞到正門大殿後面西首,卻見殿前圍著百十個僧人,各執刀棍,怒氣沖沖望著殿前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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