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榮福來找潘大章的目的是問問他去洪城怎麼走。

「俞督車站沒有到洪城的直達班車，不過隔一天有一輛岡州到洪城的班車。好像是九點路過俞督車站，你去車站問好才行。」

潘大章上次去洪城是自己開車去的，所以對於岡州到洪城那輛直達班車的情況也不是很清楚。

「洪城監獄應該是在市郊區，到了洪城你可以買張地圖，看有沒有公交車到，沒有的話你就搭一輛三輪車，或者叫一輛計程車也行。」

他估計五十多歲的老孫，當了二十多年的工人，畢竟有一定的見識，不會象務農的泥腿子，進了城市就分不清南北了吧。

「對了，晉輝跟那個羅五哥是一起去做的這件事。晉輝抓住挨判了，那個羅五哥呢？」潘大章記起另外一件事。

「別說了，羅五哥那小子象泥鰍一樣滑，當場給他逃掉了，現在都到處在捉拿他。我還想今晚上去找找他父母，是他兒子帶壞我家小子的……」

「老孫，我認為你去找他父母可能不是什麼好主意，一是他兒子逃跑，你跑去當面質問他父母，他們會不承認，弄得不好會怪你亂說。二是聽說他老爸是分局領導，是幹部，這種人表面愛面子，聽不得別人說他的不好。再說可能也在擔心逃亡的兒子，你去找他等於火上澆油，肯定討不了好。」

潘大章勸阻著說。

前世因為跟老孫是老鄉，所以知道他兒子的信息。

但卻是沒有聽過關於羅五哥的結局。

潘大章留老孫在自己店裏吃晚飯。

「你小西門市場對面那棟樓，還可以住麽？」他問。

「給我租給一個開副食品生意的做倉庫了，上面三樓還留了兩個房間，自己回俞督來可以住。」

孫榮福說：「一個多月不在家，可能灰塵都積了一層，不知道可不可以住了。」

去住旅客要花十塊八塊錢，他有點肉疼。

去洪城探監，來回估計要一百多。

家裏錢都掌握在他老婆杜麗萍的手上，因為兒子入獄判刑，兩人在家裏又大吵了一架。

甚至老孫都被杜麗萍趕去楊山坑口跟工友搭睡。

這次他是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去探監的。

身上錢不多，所以他要省吃儉用才行。

潘大章理解他的處境，對他說：「今晚你可以跟黎衛國睡也行，或者去倉庫跟潘修明睡也行，擠擠應該是沒問題的。」

他當然不會願意他跟自己擠一床，因為他自己都要去鑽小芹芹的被窩，這秘密不能讓第三人知道。

溫小芹炒好飯菜，下來叫他們上去吃飯。

「大章，你跟這個妹子在一起住了？」孫榮福驚訝出聲。

他們跟楊石頭一家，還有小熊蘭，都是在一張桌上吃飯。

上到三樓，他跟老孫解釋了幾人的關係。

「潘廣春和潘雲田他們都是自己搞夥食，還有錄像廳那邊有三個，我們這邊也算一攤。夥食費都是報銷的。」

他指著熊蘭給他介紹說：「他爸爸就是河田村在鐵珊籠選礦廠上班的熊仁貴，上次也退休了，讓他兒子去頂替了，你大概也認得他吧？」

孫榮福連連點頭：「認得，認得，都是同一個地方的人，怎麼會不認得。」

他心內在暗自佩服：這小潘真有本事，難怪他會不去礦上當工人，現在開店都開了四家，招的工人都十多個了，估計賺的錢也不少。

溫小芹又幫他裝飯盛湯，他吃了後讚不絕口。

這時溫小蓉走上來對他們說：「下面來了一個胖胖的阿姨，說是找孫師傅的。」

孫榮福端飯碗的手不禁哆嗦了一下，結巴地說：「那個肥婆怎麼知道我來了這裏？」

潘大章對他說：「孫叔，你吃飯吧，我下去叫阿姨上來。」

潘大章下到五金店，看見果然是身材高大的杜麗萍。

「阿姨上去吃飯，孫師傅在上面吃飯呢。」

杜麗萍強裝歡笑，拒絕說：「不了小潘，我已經在家吃過晚飯了，我在這裏等他。」

她關心地對潘大章說：「不好意思來這裏煩擾你，你還沒吃飽飯吧？你先上去吃飯，我在這裏等老孫就行，他吃飽飯叫他跟我回去，明天我跟他一起去洪城探望晉輝。」

潘大章見她說吃過飯了，也就不勉強她。

溫小蓉拿飯菜下來了，對他說：「你上去吃飯吧，我在這裏招呼阿姨就行。」

潘大章上到三樓，對孫榮福說：「阿姨說明天跟你一起去洪城探望晉輝。」

孫榮福氣憤地說：「管她去不去，這個兒子之所以會走到這一步，都是她從小寵壞的。收到通知書，我才說了一句，就跟我大吵大鬧，氣都會給她氣死。」

潘大章勸道：「現在事情出來了，相互埋怨又有什麼用，世上不會有後悔葯吃的，只有心平氣和地對待這件事。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

吃完飯後雖然不情願，但是孫榮福還是來到了樓下。

「這是在大章的店裏，我不想跟你吵架。」

一見面，孫榮福就對他老婆說。

「跟你吵什麼架？我是來找你商量明天坐車去洪城的事的。」

杜麗萍少見的心平氣和。

兩人也不再逗留，告別大章說回家去。

原來杜麗萍昨天已經到了俞督，也在準備去洪城探望兒子。

「娥丫頭姐妹讓她們去學校住宿了。」

潘大章在店裏，還聽見兩人走到外面街道上，還傳來爭執的聲音。

「我們去找那個羅五哥的父母，兒子會走到這個地步，都是他兒子帶壞的。」

「說去洪城做生意也是受他鼓惑，他自己跑了，讓我們的晉輝來判刑，這不公平。」

杜麗萍氣呼呼地聲音。

「去找他父母有什麼用？說不定還挨他一頓罵。」孫榮福柔弱的回答。

「你老孫就是這樣一付熊樣，一點硬氣都沒有，出事了就象縮頭烏龜一樣縮到龜殼裏，不敢出聲。難怪走到那裏都是受人欺負。」

女人不依不饒，聲音高了幾個分貝。

「去就去唄，看你有什麼本事。」

兩人朝分局大院方向走去。

潘大章本來不想管他們的閑事，但是覺得老孫夫婦這樣蠻撞跑去，肯定落不了什麼好。

都是本村人，還是跟去看看，可以幫忙就幫他一把。

來到分局大院。

他遠遠地瞄著，孫榮福兩人在入口處被一名門衛攔住了。

「你們找誰？不是住這個院子裏的人是不準進去的。」

「我們跟羅領導是熟人，我兒子經常跟他兒子羅五哥在一起玩的。」

「你兒子經常跟五哥一起玩，你兒子叫什麼名？」

「孫晉輝。」

門衛聽了隨即臉色一變。

「你們兩個不能進去。請回吧。」

「我兒子……」

「羅領導吩咐過了，以前跟他兒子混的那些混混，來了都不準進大院。你們走吧。」

「可是我們是熟人……」

「快點離開，不然對你們不客氣了。」

門衛凶神惡煞的樣子。

兩人退到外面樹底下。

一輛吉普車緩緩開了過來。

坐在副駕的正是羅領導。

孫榮福眼尖，一下子伸手把車攔了下來。

「羅領導，我正想進去找你。」他伸手攔在了吉普車前面。

羅領導是個身材高大的人，一臉威嚴。

司機氣勢洶洶地下車朝兩人走去，伸手就要把孫榮福推到一邊。

「小華，不要亂來，聽他說說是什麼事？」

他下車走到兩人面前。

「你們找我有什麼事麽？」

表情上沒有一點變化。

「羅領導，我們是孫晉輝的父母，我兒子以前經常跟你兒子在一起玩，我……」孫榮福一時不知道怎麼表達。

杜麗萍用力把他推開。

「關鍵時刻一點用都沒有，我來。羅領導，你兒子帶壞了我兒子，現在我兒子被判刑了，我們要來跟你討個說法。若不是你兒子帶壞，我兒子何止於走上歪路？」

她天生一副大嗓門，大聲地說話，引起了路過眾人的注意。

羅領導臉上陰轉晴，爾後又晴轉陰，變化了幾番。

誰都無法促摸他此時的心境。

他平和地說：「這樣好不好，明天去我辦公室，我給你們一個說法。堵在這裏影響也不好，這小區住的也全都是幹部家屬，吵吵嚷嚷也影響不好。」

他犀利的眼光瞪了一眼孫榮福。

意思：你老婆你都不管管？

在這裏鬧影響確實很惡劣，住在這大院內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在這裏跟他提那個逆子，等於在大街上當場扯下了他的底褲。

「我們兩公婆明天要去洪城探監，可是開銷都要幾百塊……」

杜麗萍彷彿一下子底氣十足起來。

她一開始還有點畏懼，以為去找他，他會當場翻臉。

人家是當幹部的，出口喝斥都會讓她心驚。

想不到此時對方也沒發脾氣，似乎還在安撫。

當然她的目的也是為了錢財。

你兒子帶壞我兒子，如今判了刑，我兩人要去探監，肯定要花上幾百塊，這麼多錢，你們不應該出一點麽？

「這樣吧，我給你們三百塊，先去洪城探望你兒子，囑咐他好好改造，出來後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好不好？」

他從手也公文包裡抽出三百元，塞到杜麗萍手裏。

女人內心一陣狂喜，毫不客氣地塞進了口袋，同時把肥胖的身軀挪開了。

司機開車進了小院。

杜麗萍拉著孫榮福就離開了。

潘大章站在院牆另一邊，沒有給他們看見。

聽見杜麗萍在得意地給孫榮福說：「這錢就應該由他家出，不是他兒子帶壞，晉輝也不可能走上這條路。」

孫榮福還在嘟嚕：「我覺得拿他的錢，心裏還是不踏實。你想呀，人家是大幹部，我們小老百姓去敲他幾百塊錢，他不知道會使什麼毒法子對付沒有。」

「說你沒用一點都沒錯，做什麼事都縮頭縮腦。怕他什麼，除非他弄死我，不然我爬都爬到他單位去，他又不是俞督老大，也有上級管他的……」

潘大章看見羅領導讓司機把車開到靠近圍牆的位置。

兩人的對話也一字不漏地傳進了他的耳朵裡。

「老大，這潑婦膽敢敲詐你的錢，也太狗膽包天了？」

華司機狠聲說：「我叫人去收拾他們？」

「注意，要做得沒有痕跡，不要讓人家懷疑到我身上。不要今晚動，等他們從洪城回來再說。」

羅領導沉思著說：「你明天把那渾蛋小子送去南康傢具廠去，囑咐他不想抓進去關上十多年，就老老實實在那邊做工。不然就乾脆去廣東沿海城市進工廠打工。」

華司機：「我知道怎樣做了。」

潘大章此時陷入為難之中，假如說華司機今天晚上去收拾老孫兩夫婦，他就算辛苦一點，也可以去幫他解決一次危難。

可是他們說等他兩人從洪城回來，再收拾他們，那就有點難做了。

也不知道老孫他們何時回來。

現在跟他們說羅領導的計劃，他們兩人也肯定不會相信。

孫晉輝有可能會因詐騙而判刑，他曾經也提醒過他們，可是還不是一樣沒聽進去。

況且這事也無法解釋清楚。

再說杜麗萍肥婆這種做法，他認為也是做得過分了。

你兒子跟壞人走上了歪路，當初你兩公婆去那裏了？

沒有教育好自己小孩，又能怪誰呢？

羅領導安排華司機去收拾他兩人，也總不至於取人性命吧。

太不了叫人揍他們一頓。

剛才他們說的第二件事，潘大章估計說的是羅五哥。

準備送去南康進傢具廠做工，他經常去羅有財的傢具廠，若是在南康碰見羅五哥，見過幾次面，不管他怎樣改裝，他都認得出他。

此時醫療技術也沒有後世那麼先進，可以花錢去美容。

第二天是星期天，他想去農楠稀土礦，但是又擔心坪山礦區收砂站的情況。

於是決定先打電話了解再說。

他把電話打給在稀土礦做會計的堂哥潘保定。

「保定哥，這段時間稀土礦運轉情況怎樣了？」

他曾經交待有事的話，可以打電話跟他說。

可是兩個禮拜也不見他打電話說。

他應該交待他至少每隔一個禮拜就打個電話過來，跟他聊聊稀土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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