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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與海》第三十五章 莊生曉夢迷蝴蝶
他手腕上挎著一件風衣外套,從飛機上下來時眼神似有些迷茫,許是離開了幾年再回來,總覺得像是在做夢。

走出私人機場,司機早已經等候多時,一見到來人立馬下車,接過對方手中的小行李箱,並恭敬地拉開車門:「總裁,請!」

「謝謝。」蘭凈珩對他莞爾一笑,坐上車後才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屏幕上赫然顯示著14:55,一通電話就讓已經置身事外三年的他,用十個小時回到了離開的原點。

他扭頭看向車窗外燦爛的天色,腦海裡的過往歷歷在目,而興奮中卻帶有幾分顧慮與擔憂。

司機通過後視鏡,確認他沒有在忙別的什麼事,而是神情頗有些迷離地看著車窗外呼嘯而過的風景,畢竟是初次見到這位新上任才一年多的總裁,司機生怕因為怠慢而丟了飯碗,便輕聲詢問道:「總裁,是直接回白虎莊園,還是您有其他安排?」

「先回白虎莊園吧,謝謝。」蘭凈珩緩緩將視線移回到後視鏡上,從容說罷,決定閉目養神倒個時差。

回到莊園,他便昏昏沉沉地睡了個十小時,期間的所有事務都由助理幫忙做好記錄,等他醒後再處理,因為實在太累了。

雖說他自己是學心理的,但這些年來在家族裏所承受的壓力,幾乎要超負荷,調解難度比想像的要大許多,但人一旦付出過努力,也有想要達到的目的,就會選擇一路走到黑。

可他的初衷並非如此,這一切還得從他的父母開始說起。

蘭凈珩的母親患有先天性心臟病,房間隔缺損伴肺動脈高壓Esenmenger綜合症,這樣的情況根本不適合懷孕生子,但他母親畢生的心願就是有個自己的孩子,而他的父親又愛妻如命拗不過她,而且又因為自家在醫療界獨大,便抱著僥倖心理上演了這出悲劇。

當時,為了大人小孩都保住,在術前,蘭氏財團的高層組織了肺移植科、麻醉科、心臟外科、重症醫學科等各相關部門的大佬,進行了詳盡充分的討論和準備,蘭凈珩就這樣在剖宮產手術下被迫早早出世,在保溫箱裏住了將近一年。

蘭凈珩的父親不僅是蘭氏的總裁,在當時也是享譽盛名的外科手術醫生,出於私心便是由他主刀,親自為妻子做的心臟房間隔缺損修補手術和肺移植手術。

然而事與願違,他的妻子還未等到兒子出保溫箱便撒手人寰了。

之後他悲慟欲絕,將自己封閉在房間裡數月,不與人交流也不理會財團事務,卻突然在一天夜裏,他驅車到醫院將保溫箱裏的蘭凈珩抱上天台。

通過監控發現異常的安保人員急忙通知高層,再由高層聯繫到蘭凈珩的爺爺,蘭氏財團的主席。

當所有人到達天台時,看見的卻是那位昔日裏豐神俊朗的總裁抱著孩子,坐著圍欄邊沿晃動著懸空的雙腿愴然欲泣。

主席跌跌撞撞地一路跑來,對兒子痛心大喊著有話好好說。

而他只是愣怔地回過頭,滿是淚痕的臉上掛著一雙絕望的黑眸,下巴微微顫抖地留下一句:「爸爸,對不起,我是個殺人犯,用自己的傲慢、僥倖與無知葬送了您兒媳的命,我不配再繼續苟活下去。」

「她膽子小,特別怕黑和怕孤獨,原本我想帶著我的幫凶,一起去見她的,可細細一想,這樣就沒有人替我孝敬您了,所以……我決定還是把他留下來,讓他陪伴您左右,給您養老送終……再見了,我親愛的爸爸。」說完,他將懷中嬰孩依依不捨地放下,旋即縱身一躍而下,落地成花。

親眼目睹這一幕的蘭氏財團主席也因為悲痛,一蹶不振的病了將近半年之久。

正當家族成員開始覬覦於新主席之位時,老爺子看著日益長大的孩童,決定重新振作起來,最起碼得撐到他接手總裁之位才行。

被作為接班人培養的蘭凈珩,日常生活除了律己學習,就是被爺爺定期安排見門當戶對的相親對象,畢竟家族裏有財產要繼承,得早早成家以防萬一。

但事實上,老爺子並不是只有一個兒子,也不只有蘭凈珩這一個孫子,只是老人家心底有缺憾,便偏執於讓他繼承家族產業,以至於總裁之位空了二十多年都不讓自己的小兒子接任。

當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叔叔和堂弟對自己有敵意時,並沒有任何的優越感與怨言,而是選擇了退讓。

原本就是不想接爺爺的班,所以他才獨自跑回國當個醫療愛好者的,申報科研項目後獨立完成之餘,再去各個醫院兼個職,這小日子過得遊刃有餘。

然而遲清野的出現,將他的計劃徹底打亂,之後的一系列事件都在向他證明,權勢是把雙刃劍,除了責任所附帶而來的強壓與不得已,還附贈了滿足私心的種種捷徑。

所以當一個人除了自由就一無所有時,不僅會喪失話語權,也不具備主動權,從而達成無能為力的遺憾成就。

在遲清野安排好一切事宜,且新人格正式上線後,所有人便順其自然的回歸到了原本的生活軌跡。

或許,他也意識到即便自己將總裁之位退讓出來,爺爺也不會讓其他人接手,倒不如自己先夠格上任,待塵埃落定後想退出了再卸任,也不枉費爺爺的一片苦心。

於是,他回到蘭氏財團跟爺爺學著打理財團事務的第二年,自動過濾掉有心人的流言與挑撥,順理成章的接任了空了三十多年的總裁之位。

忙碌後的閑暇之餘,他總會想起與遲清野在白虎莊園一同生活的點點滴滴,尤其是那雙清冷迷離的雙眸,噙著狡黠笑意的嘴角,都深深刻在他的心底。

他其實並不確定,遲清野是真的被新人格所取代,還是陷入了暫時性的沉睡,可無論是哪一種可能,他都還懷揣著一絲期待,所以對該病例的研究從未因忙碌而停止過。

可一眨眼,三年就這樣過去了,原本對與其再產生交集不抱太大希望的蘭凈珩,突然接到宋阿姨的來電,了解大致情況的他當即決定回到那個與遲清野初識的國度。

休息好後,他率先將財團事務處理好,省得被爺爺發現破綻,從而追過來一探究竟。

之後,他才聯繫遲硯書與遲博川了解情況,因為據他所知,遲氏安排了一個眼線入住到他們小區,除此之外的其他鄰居,都是君淮卿篩選後安排進去為掩人耳目的NPC。

見面地點定在了郊區的一家精神病院裏,那裏的後花園景色優美,工作人員得知總裁需要用那塊地方招待客人,便將病人們全部領回病房進行清場,待他們到達後可直接享用下午茶。

討論之際,蘭凈珩也向他們坦誠布公,自己對遲清野是否真的被新人格所取代的疑慮。

如果說她並沒有被新人格所取代,只是暫時性的進去了沉睡,就必然有醒來的一天,如若她醒來時正好與霄胤商碰面,那後果不堪設想。

為了避嫌,遲硯書從未想過讓遲未晚入職於遲氏財團,當他放在霄氏財團大廈附近的眼線,看到李伯騎著摩托車將遲未晚載到門口時,立馬將該情況反饋回去。

得知此事的遲硯書立馬懵了,旋即打電話聯繫李伯了解情況,才知道有人向遲未晚推薦了霄氏財團這個平台,至於是誰並未細問。

當初的宋阿姨也就是現在的遲媽媽,讓自己的丈夫主動去找李伯,將事件的前因後果陳述清楚,之後自己又忍不住聯繫了蘭凈珩。

沉默了許久的遲博川,在心裏暗暗琢磨著另一個猜想,欲言又止須叟,才開口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小野是故意躲在新人格身後不出來,用新人格當擋箭牌,暗中觀察著周遭的一切。」

「那麼沉得住氣,還是我家小野嗎?」遲硯書雙目微眯,口吻裡蘊著幾分質疑。

蘭凈珩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沉滯片刻後,不疾不徐地說道:「不,她後期的病情有好轉,並不像先前那般暴躁,尤其是她在處理遲未晚事件時,是有計劃的實施行動,雖說對待方雅玦的手段確實是極端了些,但不魯莽,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也就是說,她其實能夠做到控制自己的衝動?那為什麼還要費那麼大的勁用新人格取代自己呢?」遲硯書回想起之前發生的種種,頓悟後又有了新的困惑,身子不由得微微後傾。

「因為她的弱點是霄胤商,只要注意力不在那上面,基本上是不會發病的,還有就是她將宋阿姨女兒的悲劇,歸結到自己的身上,加重了虧欠的意識,從她給新人格賦予的身份和贍養責任,其私心不難看出來。」蘭凈珩將自己對遲清野後期的迷惑行為,從容不迫地分析道,而眼中似有什麼複雜情緒一閃而過。

「可這一切根本就不是她的錯呀,而且跟繼承爺爺給她的位置也不衝突,我還是不能理解。」遲硯書的性子一向容易急躁,所以語速也不自覺地加快了起來。

「我記得,你們上面還有一個死不見屍的堂兄,對嗎?」蘭凈珩眉心微動,猶豫地問道,多少有些擔心自己會觸及到他們的傷心事。

遲硯書與遲博川對視一剎,明亮的眼眸瞬間染上了一絲灰暗,一掃方才的激動,頗有些萬念俱灰地沉聲答道:「對,因為是機密行動,所以不可能去對面討要屍體,但又得不到任何生還的消息,所以被軍方判定死亡。」

蘭凈珩見狀便不再深入了解,只是輕聲問了句:「他們關係應該很好吧?」

「嗯,那麼多堂表兄弟姐妹裡,大哥最疼她。」遲博川拍了拍遲硯書的肩膀,點頭答道。

「所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或許是在等這根隨時可能會被壓斷的稻草,否則難以安心繼位。」雖說是蘭凈珩的猜想,但也是目前最具說服力的可能性。

遲博川的神情,至始至終都頗為凝重:「在沒有聽到她親口承認之前,我們所說的都是猜測,但不管怎樣,都必須替這些猜測想好應對方案,以防萬一。」

原本垂眸哀思的遲硯書猛然抬頭,拍桌道:「哪有那麼複雜,直接擄回玄武山莊禁足。」

「嗯,但這有悖先前與她的約定。」蘭凈珩無奈一笑,輕聲提醒道。

「保命要緊,其他的都不重要。」遲硯書一副心意已決的樣子擺擺手道。

雖說簡短粗暴最為爽快,但這中間還存在著許多未知數,蘭凈珩還是忍不住問道:「遲硯書,你對遲未晚了解嗎?你知道遲未晚與遲清野的區別嗎?你能保證她對遲氏的忠誠嗎?」

「什麼意思?」遲硯書頓時被他這一頓劈頭蓋臉的問懵了,完全不知所雲,扭頭又看向沉默寡言的遲博川,確認他也不太明白後,便著急的等著蘭凈珩的解釋。

只見他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涼掉的咖啡,抿著嘴把杯子放下後,才將自己的顧慮娓娓道來:「遲未晚擁有著與常人無異的獨立思考能力,她與遲清野的經歷、喜好與性格完全不同,根據設定來看,你不是她的家人,而是無關緊要的外人,遲氏財團主人的位置,對她而言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並不是付出過沉重代價而換來的責任,你確定要把這樣的她帶回遲氏?」

無論多麼強大的設定,都抗衡不了人性的弱點,蘭凈珩不是不相信遲未晚,而是不相信人性。

「這……不確定,那你說要怎麼辦?」被那麼一說,遲硯書終於能冷靜思考其中可能存在的Bug了,但一時間想不到該如何是好,難道就這樣放任事態的發展?

蘭凈珩懶洋洋一笑,風輕雲淡道:「只要她還是遲未晚,你們就只能是路人甲乙丙丁。」

「我們是路人,那你呢?」遲硯書瞬間消沉了下來,悶悶地問道。

「我?我依舊是她認識的蘭醫生。」他眉梢微揚,粲然一笑道。

於是此次討論會,就這樣在遲硯書的口吐芬芳中,被迫落下帷幕,遲博川在將自家堂哥拽走的同時,還不忘回頭囑咐道:「保持聯繫!」

蘭凈珩應允地莞爾頷首,坐在原處擺手將他們目送離開,回頭看著桌上絲毫未碰過的點心,沒有半分可惜之情地起身,來回踱步須叟後,決定找個時間去見她。

掐指一算,明日正好是她到霄氏財團入職的第一天,蘭凈珩便在心裏盤算著如何偶遇才算自然。

向遲媽了解到遲未晚平時搭乘的交通工具,然後自己再規劃一下她回家的路線,基本上就確定好偶遇地點,至於偶遇方式就即興發揮吧,畢竟沒什麼經驗。

早早埋伏在霄氏財團大廈的地鐵站附近,為了不那麼引人注目,他還特地換了種低調的穿衣風格,戴著一頂黑色的棒球帽,然而他舉手投足間的氣質並不是穿著能改變的,從他身邊走過的男男女女還是會忍不住回頭多看幾眼。

於是他只能稍稍走遠一些,時刻留意遲未晚是否有從大門口出來。

當那抹熟悉的身影,從大廈裡一蹦一跳地出來時,他不知為何突然就怔住,眼看遲未晚快到地鐵站入口,他才急忙跑過去。

所以根本不是遲未晚誤撞到他,而是他故意跑過來碰瓷的,但將遲未晚撞倒在地並非他意,遂急忙蹲下身子為其查看傷勢。

「誒?蘭醫生?你還記得我嗎?我是13級市場營銷專業的遲未晚,在學校的時候找你開過助眠的藥物。」

遲未晚的這番話與他預測的結果基本一致,她果然還記得自己,心頭頓時湧起幾分似失而復得的感動,與得逞後的歡喜。

但蘭凈珩很清楚的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自己為遲清野創造出來的新人格,面對自己的作品,他十分克制地說道:「我當然記得你,遲未晚。」

對他絲毫沒有防備的遲未晚,發出了敘舊的邀請:「好久不見,你有事要忙嗎?沒有的話我請你吃飯吧。」

「好,你請客,我買單。」

蘭凈珩溫柔的目光如春風般和煦,嘴角的弧度看似氣定神閑,卻別有一番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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