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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與海》第六十三章 山重水複不知處
坐在車上,她麻利地將安全帶系好後,微微抬頭望向駕駛座上的蘭凈珩,面色淡淡道:「抱歉,我把你堂弟給罵了。」

他聞聲頓了頓,溫和地沖遲清野笑了笑,道:「沒關係,是他失禮在前。」

「他好像,並不擔心媒體捕風捉影,說你們蘭氏內訌。」雖然覺得自己當著他的面,說他家人似乎不太好,但遲清野還是直接將自己對方才所發生的事,最直觀的感受表達了出來。

她其實能理解蘭凈珩的隱忍,畢竟身處高位,最害怕的就是被一些莫須有黑料纏身,甚至還會連累整個財團,縱有隻手遮天的本事,也難逃輿論壓力。

蘭凈珩沒有發動車輛,只是氣定神閑地看著她,隨後低首淺笑道:「因為他已經做好,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我身上的準備。」

「那你還笑得出來?」遲清野的眉頭逐漸緊蹙了起來。

「你剛不是已經幫我出氣了麽?」他微微歪頭,似無辜,又似一副心滿意足地樣子輕聲反問道。

大概是習慣了他的賢者態度,遲清野思索一剎後,也只是沉聲道:「如果今天的事對你產生了負面影響,我願意為此負責。」

雖然不知道自己能為他做什麼,畢竟遲蘭兩家的結還沒解開,但既然是自己沒控制好情緒而造成的傷害,那後果必然得自負。

蘭凈珩看著她那張頗為認真嚴肅的臉,在偏暖又略暗的光線下,氣氛似有些曖昧,讓人不由得心跳加快,或許心動和滿足就在一瞬間,僅因為一個還未兌現的口頭承諾。

「別擔心,都在掌握之中,問題不大。」他溫柔地說道。

話音未落下,他的手差點控制不住想要去輕撫遲清野的頭,可意識到此舉似有些失禮,又將伸出的手自然收回,搭在方向盤上。

「蘭凈珩。」她忽然說道:「我記得你會生氣。」

「嗯?」他有些詫異地眨了眨眼睛。

遲清野似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情緒在心底作祟,忍不住皺眉提醒道:「既然是有脾氣的人,希望你的善良能帶些鋒芒。」

「你很擔心我?」他柔和的目光猶如寒冬中的暖陽,一點點解凍被冰封在深處,那不為人知的情愫。

「並沒有。」遲清野不再看他,只是一臉淡漠地直視前方。

「好,我知道了。」蘭凈珩笑著啟動車輛,拉起手剎,鬆開跑車的離合,緩慢地轉動方向盤,一氣呵成直接上路。

「……」

遲清野瞥了他一眼,別過頭去望著車窗,上面正映著蘭凈珩帶著淺淺笑意的側臉。

他面部線條柔和,就像一塊溫潤寬厚的美玉般低調,剋製,溫和且包容。

如此美好的人,為何不早些出現,如果十六歲那年遇見的人是他,結果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但人生沒有如果,所有人都得扮演上天安排好的角色,走完命定的劇本。

回到玄武山莊已經深夜十一點,遲清野沒有挽留他,只是在道別時淡淡說了句「改天見」,便頭也沒回地走進了大門內。

進到主屋,就看到保鏢身邊有一位健壯的老者端坐在沙發上,一見到她便立馬起身,恭敬道:「清野小姐。」

遲清野對他微微頷首後,眉頭微蹙地看向一旁的保鏢:「還有一位呢?」

保鏢的眼珠子左右晃了晃,遲疑道:「回小姐,他……」

「出事了?」她眉頭緊蹙地問道。

「是的。」保鏢無奈地低聲答道。

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她不禁暗暗地捏了捏拳,「具體情況。」

保鏢瞥了眼身邊的老者,隨後挺直腰杆子,道:「早上約好晚上七點去接他來玄武山莊,據他的家人說中午他吃完午餐便回房間午睡,一直到我去到他家,他的家人才去敲門喊他起床,就發現沒有生命體征了,法醫初步判斷是死因是窒息。」

「……」她聽完後,感覺胸口似被勒住般悶悶的。

保鏢覺察到她臉色不太對,遂試探性地小聲請示道:「小姐,您看……」

遲清野微微垂頭沉滯了片刻,才略有些遺憾地輕聲交代道:「你明天去跟進慰問事宜吧。」

「是。」保鏢立馬回應道。

「如果沒有其他事要彙報,就先下去休息吧。」她看著保鏢的眼睛,體諒地說道。

「是,謝謝小姐。」保鏢聞言,立馬給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後才離開。

這時,大管家端著一整套茶具向他們走來,看老者的眼神似有些淡漠,又似乎在無聲的警告著什麼。

沒有留意到這一細節的遲清野,只是態度溫和地招呼老者道:「您請坐。」

「謝謝小姐。」老者雖有些不解,卻也沒有理會大管家,而是聞聲坐下。

大管家將茶泡上後,沖遲清野微微頷首完,便款款退下了。

「唐允禮?」她拿起茶壺為老者倒了一杯茶。

「是。」老者態度謙和地回應著。

她放下茶壺,抬眸後莞爾一笑,「可以喊您唐伯嗎?」

老者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當然,您怎麼順口怎麼來。」

「今日將您請來,或許是我唐突了,還請見諒。」她示意對方喝茶,並謙謙有禮地說道。

唐伯恭敬地端起茶杯,道:「哪的話?我一生都為遲氏老爺效力,只是年紀大了心有餘而力不足,得給年輕人讓位啦。」

「那好,我們就進入正題吧。」她雙手端起茶杯,敬了對方後繼續道:「你對我外公的事知道多少?」

「小姐,您是指?」他雖知道遲清野找自己,必然是有要事想問,但不確定是要了解哪樁事。

遲清野慢條斯理地給他續上熱茶,不再繞圈子道:「我大表哥,遲煦陽的生母是怎麼死的?」

唐伯頓時有些驚訝,眉宇間滿是避諱的神色,「啊這……這個……」

「您不用怕,我不是來追究責任的,而是想了解過去一些事情的真相,還亡者一個公道。」她放下茶壺,態度誠懇地說道。

唐伯愁眉思索了片刻,軟言相勸道:「清野小姐,過去的事還是不要深究的好。」

如此明顯的迴避話題,她心臟突然產生一股強烈的收縮感,眼神裡充滿了意料之中卻又不願接受的失望,「所以我大哥生母的死,真的是外公所為?」

他意識到自己沒考慮周全說漏了嘴,又想起自己退休前,對方就是個心理有問題的精神病人,擔心惹怒對方,便下意識的找補道:「老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家族榮耀。」

「什麼家族榮耀需要犧牲別人的生命來維護?」聽到這樣的理由,遲清野一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甘心地試圖反駁道:「既然如此,那我的存在同樣有悖這份傳統的家族觀念,卻又能在遲氏的地盤上相安無事多年,豈不是矛盾?」

見話題已經進入到更加無法逆轉的地步,他便想破罐子破摔地轉移話題,「這大概就是老爺讓您成為遲氏家主,作為虧欠補償的原因吧。」

「關於我的身世,也另有隱情是嗎?」遲清野深吸一口氣,眉頭緊皺地追問道。

唐伯這一聽,立馬想原地掌自己的嘴,也瞬間明白了大管家那充滿敵意的眼神是何緣由。

他原本是想轉移話題,但沒想到對方竟會聽出這層意思,真是嘴笨的人說什麼都是錯。

可是,今天聽開車載自己回玄武山莊的年輕保鏢說,跟自己共事多年的老朋友們,近幾年都死於非命,大概是因為年輕時為了錢,盲目的聽命於權貴,做了不少遭天譴的事,如今該還債了吧。

而且有些秘密,並不適合帶進棺材裏,尤其是涉及到對方一直被蒙蔽的身世。

自己也有個年紀差不多的孩子,所以看著眼前這位苦求於真相的小姑娘,即使對方出身於名門,也不由得心生憐憫。

想到這裏,他決定與方才愚昧且怯懦的自己和解。

在沉默許久後,他才嘆了口氣道:「唉,我年事已高,同事們也相繼離世,想來也是報應不爽,怕是沒幾日好活了。」

「既然您想知道,那我就都告訴您吧。」他抬起頭,看著遲清野迫切而狐疑的眼睛,心情頗有些沉重地說道:「煦陽少爺的生母,確實是老爺安排我們去『處理』的,而您的母親遲悅臨小姐,實際離家出走時間,其實只有半年,在此之前她一直被關在精神病院裏。」

她獃滯著臉,不受控制地微微晃了晃頭,難以置信地問道:「精神病院?為什麼?」

「悅臨小姐天資聰慧,無奈患有精神分裂,為了不被外界拿來當做攻擊遲氏家族的武器,所以老爺一直對外宣稱她在國外留學,而家族裏的人也都信以為真。」唐伯無奈且惋惜地解釋道。

他低頭看著茶杯,陷入了更深的回憶,「後來,悅臨小姐與自己的主治醫生,也就是您的父親賓鶴相戀後,並懷了你,便計劃偷偷出院領證結婚,不料卻被老爺知道了。」

「老爺不同意這門親事,甚至認為您的父親出身寒門,配不上悅臨小姐,所以決定讓其轉院並拿掉孩子,這中間還使您的父親丟了前程似錦的工作。」

他不禁想起,當時自己與同事一齊,將哭得肝腸寸斷的遲悅臨強硬地塞進了保姆車裏。

聽著她苦苦的哀求聲,雖有些心軟卻又無能為力,隻得奉命行事,然後送進另一家醫院的病房關起來。

「後來,是悅臨小姐急中生智假裝癲癇,趁亂從醫院逃了出去,才與您的父親私奔,過上了東躲西藏的日子。」

他記得那天的遲老爺子氣得暴跳如雷,連甩了他們幾個保鏢數個耳光,並大罵無能。

唐伯回想起來,臉頰還火辣辣的疼。

「您的父親賓鶴,確實是打死您母親的兇手,可這是因為悅臨小姐發病不受控制,差點將剛出生的你掐死,您的父親為了保護你,從而一時失手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傷害,他們其實一直都很相愛,從未有過隔閡,所有鄰居都能證明。」

這件事,是他從其他貼身保鏢那裏,交班時所了解到的。

「那捲宗裡寫著他切割屍體食用呢?」遲清野的心像是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還被人拿刀攪了攪,痛感傳遍全身,聲音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著。

「假的,是老爺命人偽造的,目的是為了推翻救人心切從而失手殺人的說辭,控訴其激情殺人且非法藏屍,以及侮辱屍體,之後便將您父親順利送進監獄,還請人在裏頭『關照』他,直至死亡為止。」

而這件事,是他按照遲老爺子的吩咐全權處理的,所以細節都記得十分清楚,只是現在回憶過去都覺得太過殘忍。

因為那個時候的賓鶴,失手殺妻又被害入獄,進去前的眼神絕望而痛苦,讓人看了久久不能忘懷。

「……」

此刻的遲清野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渾身像是被浸在冰水裏那般發寒,隻得軟軟地癱坐在位置上,眼神空洞地看著對方。

「之後,老爺原本是想將您送進福利院的,因為擔心你遺傳悅臨小姐的……」

「唐先生!」

唐伯原本還想繼續說下去,卻突然被大管家厲聲喝止。

遲清野面色慘白,眼神愣怔地聞聲緩慢向他望去。

看見她這副模樣,大管家既怒不可遏又心生愧疚。

他頗為忸怩地視線從遲清野臉上移開,對唐允禮正色道:「時間已晚,鄙人為您準備了舒適的客房,這邊請。」

唐伯似乎還想繼續說些什麼,生怕今天不說完,日後就沒機會了,他可不想帶著別人的秘密進棺材。

而大管家並不給他這個機會,直接招手,讓在門外值班守夜的保鏢們進來,『請』他去客房休息。

遲清野沒有阻止眼前的這出鬧劇,只是精神有些恍惚地看著他們,兩耳似乎什麼都聽不見,深深地沉浸在了自己的震驚、恐懼和痛苦之中。

待唐伯離開後,大管家小心翼翼地收拾了桌上的茶具,端起正要轉身走時,被她似氣若遊絲的聲音叫住道:「管家。」

「是,小姐。」他停下所有動作,恭敬地回應道。

「他……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

此時,大管家抬頭正視她的眼睛,才發現她已淚流滿面,臉上寫滿了絕望與數不盡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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