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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與海》第六十一章 山重水複不知處
遲清野沒有提醒他自己有開車來,只是在他拉開車門示意自己上車時,猶豫了那麼幾秒,便順從地坐了上去。

一路上兩人似各懷心事的陷入了沉默,許久後她才主動開口問道:「你為什麼會來?」

蘭凈珩用眼角餘光偷偷瞄了她一眼,反問道:「你又為什麼要回到那裏?」

「我有我的理由。」在她看來,這問題問得相當的沒有水平,不禁回答得有些敷衍。

「我也是。」蘭凈珩能聽出她語氣裡的不屑,遂也十分潦草地回應道。

或許人的本質就是雙標,她雖然不想回答任何問題,卻又想要對方給自己一個答案,「我不理解。」

「……」蘭凈珩一手把握著方向盤,一手架在車窗上扶著額,有些無奈地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那麼多年來,我們都過著各自安好的生活,你分明可以繼續置身事外,為什麼每次要在這種節骨眼上攪和進來?」她眉頭緊蹙地轉過頭來,好似在質問著什麼。

遲清野始終沒辦法理解,明明給過他與自己撇清關係的機會,明明他現在也過著風生水起的生活,為什麼要執著於踏上這條隨時可能會觸礁的舊船?

心裏其實有過一個假設,但因為一直沒有得到確切的回復,以至於她對蘭凈珩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援」行為感到困惑和糾結。

她相信他是好人,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不求回報的人,所以必須得讓對方親口承認才能安心。。

她的話語讓原本沉默的蘭凈珩感到有些不悅,因為字字句句都透露著想要撇清關係的生分。

「因為你。」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口吻裡略有些賭氣的成分。

這話聽得遲清野微微一愣,期待的同時又隱含著抵觸。

她的手緊緊地抓著胸前的安全帶,眉頭鎖得更深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蘭凈珩聞言輕挑眉梢,瞥了眼後視鏡,旋即轉動方向盤打起了右轉向燈,然後緩緩靠邊停在了臨時停車位上。

他輕輕又深深地吸入一口氣,轉過頭來看著遲清野的眼睛,剋製地說道:「我尊重你想成為遲未晚擁有普通人生活的意願,而那些年也確實如你所願平安順遂,但今時不同往日,你這樣做太冒險了。」

蘭凈珩不明白她是想責怪自己之前選擇了離開,沒有留下來幫助遲未晚,還是擔心自己接下來可能會拖累她,但無論是哪一種都讓人有些窩火。

而且,他將遲未晚和遲清野分得很清楚,一個是自己的研究成果,一個是發乎於情止乎於禮的心事。

突然選擇回來,也是因為擔心她的身份穿幫,但凡能各生歡喜平安遂順,他也肯定會給予祝福和尊重,而不是這般念念不忘。

遲清野甩手解下安全帶,不領情地輕笑道:「你這樣就不冒險了?」

「……」蘭凈珩不由得陷入了戰術性沉默。

鬆開安全帶的她,乘勝追擊似地將身子完全轉向了對方,進一步質問道:「你覺得,你是在以什麼身份幫助我?醫患關係?可你已經不是醫生了吧?蘭氏知道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嗎?你確定自己真的能承擔後果嗎?」

拋開其他的不談,遲清野也並不希望他之後栽跟頭是因為自己。

在這一連串的質問裡,蘭凈珩發現,比起對自己的質疑,她所表達出來的更像是一種反向顧慮,擔心自己最後會變得裏外不是人,擔心所有人的努力會付諸東流。

他沉下心來凝思了片刻,神色也隨即柔和了幾分,才語重心長道:「遲清野,無論你信與否,從你成為我的病人開始,這份羈絆便再也沒法被斬斷,而事關蘭氏,我也自有分寸。」

「可你在干涉我的自由。」她沒好氣地指責道。

蘭凈珩能明顯感覺得到,她那與生理年齡嚴重不符的任性,或許是來源於人格時間的停滯。

她作為主人格,由於沉睡的時間太長,導致遲未晚無論經歷過什麼,即使她有過這部分記憶,也就相當於看了一部電影或是聽了別人的故事般輕巧,那沉澱過的閱歷並不屬於她。

再想起多年前,自己曾質問她做出那麼極端的事,跟那些作惡的人有什麼區別,她卻反問自己為什麼要有區別時,自己並沒有給出一個能讓她接受的答案。

蘭凈珩的目光落在了被她解開的安全帶上,無奈地笑了笑,隨後幫她將安全帶重新系好,微垂的眼眸溫柔和煦。

他邊幫她系著安全帶,邊像教小朋友道理那般諄諄告誡道:「自由不等於放縱,我希望你跟那些為非作惡的人有區別,因為你值得擁有更加幸福的生活,不要為了別人放棄璀璨的未來。」

「……」她低頭看著為自己系安全帶的蘭凈珩,那副似妥協似承諾又似堅持的態度,讓她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從兩人在白虎莊園同住一屋簷下開始,到他為了救自己摔裂尾椎骨,再到陪伴自己讀完一整個大學,心裏其實很清楚他從被自己設計捆綁,到心甘情願付出是怎麼一回事,可理智上卻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

遲清野第一次覺得自己好渣,利用完別人就想一腳踹開。

細細想來,從霄胤商那學來的這套權衡利弊思維,根本無法從行為習慣中輕易抹去,本能反應冷漠得好似一台機器。

系好安全帶後,蘭凈珩全然一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莞爾道:「你……一會兒想吃什麼?」

無論對方是否聽懂了自己的心意,他都不在乎,畢竟之前的緋聞還沒澄清,今天又在霄氏財團大廈當著眾人的面秀了一把曖昧,那層薄如蟬翼的窗戶紙即使不捅,早晚也會自己破。

遲清野斂了斂氣息,決定將這件事翻篇,說服自己不要再去糾結對方的用意,旋即雙手抱胸且搭著腿調整了一下坐姿,又忍不住輕笑道:「你之前不是說預約了餐廳?」

「……」蘭凈珩一時間竟無言以對,又一次戰術性沉默。

她不禁調侃道:「呵,你現在好像還挺會撒謊的。」

「我這叫臨機制變。」蘭凈珩似有些心虛地嘟囔著辯解道。

「嗯哼。」遲清野瞭然於心地點點頭,嘴角噙著抹戲謔的笑意,隨他怎麼辯解,就算他說一加一等於一千都沒有關係。

「所以……你想吃什麼?」他就像一個在心儀人面前出糗的小小少年郎,溫柔而又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歪著頭看向車窗外,淡淡道:「海鮮。」

「好。」他欣然應允道。

前段時間剛好被君淮卿安利了一家高中同學新開的海鮮西餐廳,因為太忙還沒來得及去嘗嘗,現在去正合適。

這是一家網紅餐廳,高端的食材和精緻的擺盤吸引了不少顧客。

但由於消費較高,顧客再怎麼多,也不至於天天滿座,所以他們去到那裏,直接就可以坐下點餐了。

遲清野用手機掃碼查看菜單,在屏幕上翻來覆去猶豫不決,因為精修過的圖片讓所有菜品都顯得十分華麗,每一款都讓人躍躍欲試。

而坐她對面的蘭凈珩看看手機,又看看她,彷彿在期待著什麼,但看她眉頭微蹙滿臉夷猶,便忍不住問道:「怎麼?是沒有喜歡的嗎?」

遲清野聞言抬眸看著他,回想他剛才在車上告訴自己,這家餐廳是君淮卿高中同學新開的,而且之前也有邀請過他一同來嘗嘗手藝,但因為工作太忙抽不開身,所以耽擱至今。

她跟蘭凈珩的緋聞勢頭還沒過,待會兒動靜搞大點,讓君淮卿知道,他心愛的小夥伴不僅放了他鴿子,而且還跟自己來這裏的話,一定很有趣。

於是,遲清野便計上心頭,想間接氣氣他,誰讓他總跟自己作對。

「不。」她掃了眼鄰桌正在被手機瘋狂記錄下美色的食物,意味深長道:「是每一樣都想嘗嘗。」

他聽完後,以為遲清野是看在這家店的老闆跟君淮卿是高中同學的份上,所以想隱晦示好的捧個場。

於是,他讚許地打了一個響指,「我明白了。」

隨後,蘭凈珩將手機放下,舉手招來服務員,對上視線後粲然道:「你好。」

服務員熱情洋溢地走到桌邊,頷首道:「您好,請問先生,女士,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不好意思,一會兒可能需要辛苦你們了。」蘭凈珩拿起手機指了指屏幕上顯示的菜單,質樸而禮貌地說道:「就是菜單上的所有菜品,煩請每樣來一份,謝謝。」

「啊?」服務員聽到這話驟然一驚,滿臉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了遲清野,想向這位女顧客再確認一下,自己有沒有聽錯。

遲清野眯著眼睛點點頭,很肯定地莞爾道:「謝謝。」

隨後服務員驚得合不攏嘴地轉身去請示了自己的主管,主管又去請示了老闆。

老闆只聽聞這件事,還沒見到這兩個客人長什麼樣,生怕被吃霸王餐或是被找茬的他,急沖沖地趕到了餐廳裡,見到蘭凈珩那一剎整個人驚呆了。

一直想跟財閥們攀上關係,好成為自己生意場上的墊腳石,沒想到自己之前努力討好,三番兩次邀請未果的大財閥高中同學沒來,同學口中忙得分身乏術的摯友,蘭氏財團的蘭總裁反而到了現場,實在是太令人興奮了。

之前有在網上看到過蘭凈珩的照片,確定是本人錯不了。

這讓原本想要他們先付帳,再下單用餐的老闆臨時改變了主意,不僅打折送小食,在重新用小桌拚成四米長兩米寬的大桌後,還讓人搬來屏風給他們隔出了一個多此一舉的二人世界,使他們在餐廳裡的那個位置既突兀又引人矚目。

蘭凈珩頓時感到有些尷尬,畢竟這種點菜方式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而且還沒有獨立的包間只有屏風稍稍隔出一點私人空間,耍帥失敗。

而遲清野至始至終都是一副看笑話的樣子,不以為意。

待菜品全部上齊後,他們兩人各自拿著叉子開始試吃。

一共三十五道菜品,遲清野起身繞著桌子淺嘗了五六樣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輕輕地用餐巾沾了沾唇,別有深意地笑道:「哇哦~,還真是……徒有其表呢。」

蘭凈珩緩緩放下手中的水杯,臉上露出差強人意的無奈,總感覺自己搞砸了一場原本該有新進展的約會,「嗯,確實……很不怎麼樣。」

「多麼樸實的老闆,明明可以直接搶你錢,卻還請你吃了頓飯,走的時候記得謝人家。」遲清野說完便輕抿了一口手邊的果汁,被甜到齁得眯上了眼,旋即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她眼裏,難吃等於沒有價值,連可回收的垃圾都不如,但一想到眼前的大冤種要為這種東西買單,就覺得既心疼又好笑。

「……」

蘭凈珩不明白,這樣的手藝為什麼還有那麼多客人光顧,定價還敢比肩中高檔的西式餐廳,當初自己為什麼不提早跟君淮卿把這個雷踩完,偏偏要等到現在來出糗。

就在他陷入沉思之時,遲清野突然輕聲喚道:「蘭……凈珩。」

總是習慣性的稱呼他為醫生,但他現在已經不是醫生了,所以在喊他時不由得遲疑了一下。

「嗯?」突然被對方叫到的蘭凈珩,抬眸間有些茫然。

「你……對我外公跟你們蘭氏的事,知道多少?」她略有些遊移地問道。

雖說先前有考慮過,這種事肯定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但不排除蘭氏能拿出什麼有力的憑證。

接受現實或許是需要很大的勇氣,可誰又能確定這中間是否另有彼此間都不知道的隱情呢?

蘭凈珩一掃方才的窘態,瞬間端肅道:「全部。」

「可以跟我詳細的說一下嗎?」她的態度也立馬跟著認真了起來,執著的目光中隱含著若隱若現的祈求之意。

「為什麼要突然問這個?」蘭凈珩微微蹙眉,有些不解地問道。

她身子稍稍往前傾了一些,眉宇間透著一絲迫切,「我想確定自己所知道的,究竟跟蘭氏所說的,是否有出入,是否存在著某種誤會。」

「那又如何?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真相還重要嗎?」蘭凈珩並不太想去討論那一輩人的事,尤其還涉及到他們二人最在意的親人。

「重要,因為死亡並不是結束,遺忘才是。」遲清野眸底掠過一抹隱隱的偏執,口吻裡則是透著對真相的渴望。

因為她很清楚,外公的去世並不能抵消給別人帶來的傷痛,除非當事人願意去遺忘或是原諒。

而且,這當中怕是還牽扯到外公逝世後,他的那些手下們會死於非命的緣由。

蘭凈珩似乎意會到了什麼,遂皺眉思索了片刻後,才無奈地開口道:「那好,我會把知道的告訴你,但我希望你能理智的看待這些歷史遺留問題。」

她頗有些躊躇地咬了咬下唇,直徑地望著他,隨後緩緩道:「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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