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走過來一拄著拐杖的老爺爺，帶著寬大的帽子，步履蹣跚，走到瑜瑤身邊，似乎想要坐下，重重咳嗽了兩聲，顫顫巍巍的，彷彿一陣風都能吹倒。

扶，還是不扶？

這是一個發人深省的問題。

最終，瑜瑤還是伸出了尊老愛幼的手，「老人家，我扶您坐下。」

「咳咳，好孩子啊。」

老人家伸出一雙粗糙皸裂……誒？

瑜瑤揉了揉眼，十分無辜問道：「老人家，你的皮膚保養的真好，用得什麼牌子的護手霜啊。」

這手看著可真嫩。

一點都不像是七老八十。

瑜瑤明顯的察覺到老頭身體抖動的頻率發生滯緩，她嘴角懶懶一勾，猛的攥住他襲來的鷹爪。

老頭感覺自己的手腕要被捏碎了，完全沒料到女孩手勁這麼大，整個人抖如篩糠，就跟患了大病似的。

這是真疼的。

瑜瑤幽幽道：「服不服？」

老頭眸底一狠，佝僂著腰背，操著一把蒼老粗糲的嗓子，淒厲慘叫：「救命啊，虐待老人啦！」

晚上九點多，是步行街最熱鬧的時候，不乏有些人被老人的求救吸引，站在道德製高點，對瑜瑤指指點點。

「看著漂漂亮亮一個小姑娘，心腸怎麼這麼惡毒呢！」

「就是，看把老人家欺負的，都快哭了！」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這個世道到底怎麼了！我必須要發個朋友圈嚴厲譴責這種行為！」

「家人們，看到了吧！現在的孩子一點都不尊老愛幼，這是教育的失敗啊！鐵子們，動動你們可愛的小手指點點右下角的小愛心。點點關注不迷路，熱心劉哥帶你品味人生百態。」

……

老人：……

你們滾啊！說得好聽，倒是過來救他啊！

終於有一位帶著眼鏡的老學究看不下去了，走過來勸解。

眼見著誤會越鬧越大，瑜瑤一把掀開老人的帽子，冷聲呵斥：「還想裝老人碰瓷，信不信我讓你真殘廢……」

看著帽子底下的那張蒼老的褶子臉，瑜瑤聲音一頓。

難道她猜錯了？

馬失前蹄，千古遺恨？

老頭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對著無知群眾大訴苦水。

瑜瑤迫於輿論的壓力，不得不扶著老頭，「我送您去醫院？」

「怎麼回事？」

夜靳深不經意間一轉頭，發現瑜瑤所在的位置圍了一圈人，也不管快要排到他的隊伍，大步跑過來。

夜靳深出現的一瞬間，瑜瑤明顯的感覺到老人身體一抖，她手指一痛，老人以一種堪稱人類奇跡、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年紀的速度飛速逃跑。

電光火石之間，她追上去，借力一蹬，騰空躍起，用膝彎勾住他的脖子，反身一扭，哢嚓一聲。

老人口吐白沫，暈倒在地。

夜靳深上前，將女孩扯到身後，半蹲下，在老人下頜邊緣出摸了摸，感受到凹凸不平的觸感。

他冷眸微閃，抬手示意，從人群中躍出幾個男人，一人扛起地上一坨，剩下的四散開來行動，防止視頻照片流露出去。

他們就算留著也沒什麼用，在上傳到網絡之前，就會被技術部截斷。

人群逐漸散去，夜靳深牽著女孩走到僻靜處，捧著她的右手檢查，「剛才他傷到你手了？」

瑜瑤不動聲色眨眨眼，心想男人莫不是在她身上裝了電子顯微鏡，要不然怎麼一點微小的異樣都會被他發現呢。

「沒有啊。」

瑜瑤對著光，轉了轉左手。

戒指上墨綠色的一抹，點綴著在她的手上，又白又嫩，好看極了。

瑜瑤感慨：「果然綠色顯白。」

夜靳深攥住柔弱無骨的小手，拇指在女孩手背上摩挲了下，「瑤瑤的手本來就好看，像是藝術品。」

瑜瑤被他誇得臉紅心跳，別開頭，轉移話題，「剛才那個人好奇怪呀，要不是露出一截手腕皮膚光滑，真得很像一位七老八十的老爺爺。」

「有一些隱秘世家身懷絕技，他的臉跟聲音都是偽裝的。」

「易容？這也太像了吧，不過他到底對我有什麼企圖呢？而且好像很怕你的樣子，難不成認識你？」

夜靳深眸底深邃，「韓助會撬開他的嘴。」

瑜瑤愣愣的點點頭。

剛才那人一上來好像準備摸自己的左手？

她不認為是貪戀自己的美色……

兩人旁邊突然駛過來一輛加長林肯車，推拉門打開，露出坐在椅子上，一臉慈和笑容的夜墨驍，「靳深，小瑜，我送你們一程？」

……

陳可心拿著掃把掃了掃臥室乾淨的地面，擦了擦書桌，然後又去整理書架上的書籍。

突然一本書沒有放好，砸了下來，重重落到她的腳上。

空間一時安靜下來。

女孩纖瘦的身影半隱在黑暗裏，像是一尊靜止的石雕。

足足過了好幾秒。

陳可心動了，慢吞吞的彎腰撿起課本，將打亂了順序的書籍重新弄好。

她又把洗好晾乾的衣服疊好收起來。

她頓了頓，將自己也藏進了衣櫥裡。

密閉狹小黑暗的環境，能給人安全感。

陳可心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裏，無人的夜晚，卸掉強撐的笑容，激發心底深處的疲倦。

她就跟不知道累跟疼似的，努力讓自己忙起來。

高考一結束，她緊繃著的神經驟然鬆懈，身體陷入一股前所未有的倦怠，可大腦卻異常清醒。

那些被刻意壓抑的情感如同潮水般湧出，變本加厲，瘋狂肆虐。

她好累，好想睡覺，可是睡不著。

一旦閉上眼，全是那張臉。

……

韓恩宇靠在老舊小區的綠化樹上，他的狀態非常不好，雙眼佈滿紅血絲，下巴長出胡茬，衛衣好幾天沒有換過。

曾經的時尚弄潮兒，變成可憐小乞丐。

白天去公司，晚上就來陳可心樓下蹲守，一連好幾天，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他捏著啤酒易拉罐，仰頭灌下一大口，蒼白的唇被酒水潤紅。

冷白皮，紅唇，淡漠無光的眼神，頹廢厭世到了極致。

他仰頭看向天上的圓月，低低呢喃了一句，「小可心。」

突然，灑到他身上的月光被擋住，一道人影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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