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瑜瑤雙眸發亮，「我親眼看見他心口中了一刀，必死無疑。」

賀千鈺短暫的愣怔過後，突然覺得有些空。

長久以來，支撐著他的都是血海深仇的恨意，眼下奮鬥的目標沒了，他一下子就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瑜瑤知道他自我調解需要時間，也就沒有再開口，火災後的天地顯得異常的安靜。

瑜瑤隱約聽到遠處有異聲。

兩人對視一眼，快速往南邊過去。

兩道黑影正纏鬥在一起，拳風刷刷作響。

一個似乎想逃，一個瘋狂阻止。

瑜瑤抵達的時候，想逃的正把阻止的摁在地上摩擦，十分慘烈。

「屠夫！」

正在打鬥的兩人聽到聲音動作一滯，同時朝著瑜瑤看過去。

「你們兩個怎麼打起來了？」

瑜瑤上前分開兩人，擋在小秋面前，怒視著屠夫，「你下手這麼狠幹什麼！」

屠夫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布滿抓痕鮮血淋漓的胳膊跟手背，又摸了摸嘴角，疼的呲牙咧嘴，然後用一雙腫成眯眯眼，睜都掙不開的眼睛，看向義正言辭、正義凜然、怒火中燒的瑜瑤。

屠夫抿緊了唇，為自己代言：「你掃管閑四……」

話一出口，才驚覺不對。

說話漏風，門牙被打掉了。

瑜瑤挑眉，「我是小秋的朋友，請問你是小秋的誰？應該是我來警告你，不要糾纏不清。」

小秋被長發遮掩下的眼睛隱隱露出光亮。

朋友……

多麼遙遠陌生的辭彙，卻又那麼溫暖。

她感受著胸腔內湧動的暖流，垂著頭，將手往身後藏了藏。

屠夫冷嗤一聲，「那也不看看她願不願意。」

輸人不能輸陣，至少在氣勢不能輸。

瑜瑤回頭，沖小秋攤開掌心，笑得甜軟，「你願不願意跟我走啊？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小秋胳膊動了動，又收了回去。

家……家……

她還有家嗎？

小秋身體幾乎要蜷縮成了一個球，她有點不適，這種被陽光照拂的感覺太讓人心驚，像她這種人啊……就應該一直待在黑暗的泥地裡。

可陽光真的好溫暖，她真的冷透了，也冷夠了。

見小秋抵觸，屠夫沖瑜瑤得意的挑眉。

他追蹤了小秋這麼久，甚至在大火中救了她一命，都沒能得到她一個好臉，瑜瑤靠著三言兩語，就想拐到人，真是天大的笑話。

瞧瞧他身上的傷，下手可真夠狠的，一點都不留情面，這女人一向是這麼心狠……

不知想到了什麼，屠夫的臉色勃然大怒起來，額角的青筋一鼓鼓的抽動，鼻翼怒張，從臉到脖子全都氣紅了，死死的盯著小秋，像是要吃人。

見小秋猶豫不決，瑜瑤突然往前俯身，將她藏在身後的手撈出來，握住晃了晃，「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嘍。」

小秋下意識露出尖銳的牙齒，森森慘白，危險至極，然而對上瑜瑤澄澈黑亮的眼睛時，她掙扎的胳膊突然就卸了力氣。

這個人很弱，會傷到，不能動……

野獸突然收斂爪牙，予取予求，乖順安靜的被牽住，原本狂暴的戾氣化作一根根小尾巴，纏在瑜瑤周圍討好的蹭。

瑜瑤笑彎了眼睛，「真乖，那我們走吧。」

瑜瑤原本以為不會得到回應，畢竟她很少聽到小秋說話，沒想到，小秋竟然點了下頭。

雖然幅度極小，但是也是回應啊，瑜瑤很開心，小秋已經走出了第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還會遠嗎？

這一番變化，在場的幾個人都能看得出來了，屠夫的反應尤其的強烈。

他整個人就跟傻了似的，眼球瞪大彷彿要凸出來，死死的盯住前方兩人的背影，恨不得燒出窟窿來。

這個瑜瑤，她到底有什麼魅力！

「她是不是很好？」賀千鈺抱著胳膊，對屠夫輕聲說。

溫暖如陽光，潔白似瑞雪，寬容如溫泉，輕柔似春風……世間美好都蘊在那雙澄澈剔透的眼睛裡。

怎麼會有這樣好的人呢。

「是……個鬼啊！」

屠夫下意識要答應，突然清醒過來問話的是誰之後，狠狠瞪過去一眼，「你們又回來幹什麼！」

賀千鈺輕描淡寫，「來找點證據。」

屠夫根本就不想跟這些人牽扯，可如今，睨了眼被拐跑的人，賊船都上了，還能怎麼辦！

他鼻子裡噴出一道熱氣，心不甘情不願，「跟我過來。」

……

去的時候兩個人，回來的時候四個人，但能遇到小秋跟屠夫，也算是意外之喜。

不過到下車的時候，又遇到了新的難題。

瑜瑤站在車門外，往裡柔聲說：「到了，下車吧。」

從一開始進入市區，瑜瑤就能明顯的感受到小秋身體緊繃住，人越多，這種現象越明顯，到了後來，她甚至整個人蜷縮在後座，藏住頭，止不住的發抖。

小秋害怕人，很害怕。

可如果不逼她克服，她永遠都走不出來。

瑜瑤嘆息一聲，心疼這個了臉的女人，於是拿出來十二萬分的耐心。

柔軟的聲線傳遞出最安撫人心的信號，「小秋，你不要害怕，有我在，沒人會傷害你的。

我幫你準備了好喝的酸奶，好看的裙子……我知道你能聽懂我說的話，你努力往前走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大家都會幫你的。」

屠夫站在瑜瑤旁邊，死死盯著車內，手背上青筋畢現。

三人都在等，可回應的只有默然的無聲。

瑜瑤再接再厲，「把手給我，我們一起進去休息好不好？」

瑜瑤朝前伸出了手，掌心瑩白如玉，小巧好看，就那麼猝不及防闖進視野裡。

她一直弓著腰等著，長久維持這個姿勢真的挺累，賀千鈺知道她在強撐，於是心疼瑜瑤的同時，不免對車廂裡的這個東西產生了怨懟。

長得不人不鬼，脾氣無常暴躁，武力強悍無比，放在身邊簡直就是個定時炸彈。

還是個大累贅。

在他看來，這個東西根本不值得瑜瑤累神，更何況還這麼不識抬舉。

說他冷血也好，說他無情也罷，自從三年前，他所有的仁慈都給了瑜瑤，也只會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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