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佝僂的身影從山上緩緩走下來。

他拄著拐杖，蒼老的不像樣子。

「謝大師手下留情，沒有傷害我妻子、嶽母。」葉凡斂容，很正式的躬身施禮。

雖然剛剛經歷的幾場幻境被葉凡破去，可一個不小心深陷其中，將永世不得翻身。

即便如此，葉凡還是先感謝對方沒有動自己家人。

老者桀桀怪笑，「我是來對付你的，沒必要對你家人動手。」

葉凡沒有繼續說話，右手持刀，手腕微微翻轉，刀身避過燈光，沒有絲毫刀芒露出。

「新一代的天醫，好久不見，真是很懷念我和你師父在一起喝酒的光陰。」

「沒必要懷念。」

「你收徒弟了麽？是不是我今晚殺了你，天醫的傳承就斷了？」

「我不會死的，老人家，您太小看天醫了。」葉凡微微一笑，笑容在昏暗的路燈下有些燦爛。

「那就這樣吧，我為了白玉古佛留在林家。天醫斷了傳承和我也沒什麼關係，我取你性命，要是不服，你和你師父可以從地府來找我。」

「白玉古佛？冉閔頒布殺胡令，在鄴城三天就殺了二十萬胡人，古佛染盡鮮血魂魄，據說可以……」

「沒那麼神奇。」老者笑了笑，臉上的皺紋深如溝壑，「要是可以心想事成，我也不用先找你師父再去林家當供奉。狗屁的神都四大家，對我來講哪裡有踏破虛空更暢快。」

「以殺證道，我知道您是誰了。」

「這都不重要，你還有什麼遺言要說麽？」

老者的聲音有些尖銳刺耳，他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往前邁了一步。

一瞬間，星空似乎都為之扭轉，葉凡看見老人身後升起一輪「朝陽」。

那不是太陽，而是散發著血魂的精魂。

握著手術刀的手已經有汗水滲出，葉凡的眼睛眯成一條線。

老者當年修為就比自己老師還要高，要不是因為一些原因始終無法摸到最後一層境界，早已經破碎虛空。

葉凡現在的修為比老者差了一些，生死之戰，輸面偏大。

「小子，你把乾坤山河袋改的樣子真醜，還真沒有品味。」老者看著葉凡身上背著的帆布書包，嘲笑道。

「只是一個器物罷了，小時候背著上學，習慣了帆布書包。您喜歡？送給您？」

「殺了你，再滴血認主也行，現在送我，晚嘍。」老者一邊和葉凡聊著家常，一邊往前走。

葉凡更加確定老者就是師父說的那位。

他背的乾坤山河袋經過偽裝，斂去毀天滅地的氣息，在這人世間幾乎沒人能看得出來。

然而老者卻和他聊品味。

葉凡手心濕漉漉的，他自從藝成之日起，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麼緊張的情緒。

雖然破去老者的三道幻術，但葉凡知道貼身肉搏的話自己……敗多勝少。

這名老者傳說來自清朝雍正年間，當年統領大內侍衛，殺人無數。

碰巧有機緣，入了道，身軀幾乎與天地同壽。

可人世間的紅塵煙火氣與他沒什麼關係，老者一心想破碎虛空。

葉凡緊緊眯著眼睛，盯著老者的腳步移動，腦海裡一幀一幀畫面像是走馬燈似的迅速轉動。

心念電閃，眼前老者輕輕抬起拐杖，葉凡頓時感覺身上一緊，空間隱約破碎，耳邊傳來崩塌轟鳴的聲音。

葉凡回手一刀，雖然妙到毫巔，可是刀鋒架在一片樹葉上，動彈不得。

樹葉彷彿有千鈞重，葉凡哪怕能拚盡全力不被碾成齏粉，卻也無法反擊。

別說是反擊，葉凡現在知道老者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厲害，他的生命可以進入倒計時狀態。

「我能治好你的病！」葉凡用盡全力大吼。

「小子，胡說八道，老夫百病不生。」老者嗤笑道。

「我能讓你重新變成男人！」葉凡額角青筋綻露，聲音已然嘶啞。

「你師父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能做到？」老者雖然不信，但卻緩了緩。

「醫，也在發展，您老稍等，咱倆做下來說。」葉凡感覺手術刀上的壓力減輕，知道老者在逐步收手，連忙說道。

「我是太監，六根不全，所以沒辦法破碎虛空，總是差了那麼一絲。這麼多年了，我師父成仙了，我徒弟成仙了，連特麽當年我養的狗都成了仙！」

老者聲音嘶啞，怒罵道，「這賊老天，憑什麼不讓我白日飛升！」

「我可能有辦法。」

「可能？！」老者抓住葉凡話語裡的破綻，目光凜冽如刀。

葉凡的臉頰上出現一道血跡。

不過葉凡不在乎，感覺到手術刀上的壓力消失，知道雖然老者收了功法，但只要自己一句話說不對，他就會取自己性命。

「老人家，做男人和白日飛生是兩回事，您別混為一談。」葉凡笑了笑，很隨意的坐在路邊的山石上，從帆布書包裡摸出來一盒煙，手腕一抖，一根煙蹦出來。

「抽一根？」

「我抽煙袋。」

老者拄著拐杖，緩緩走到葉凡身邊，從身上摸出一根翡翠煙袋，自顧自的裝上煙。

「您的問題有兩個，我暫時只能做到第一點。」葉凡抽了口煙，生死之際壓力驟然消失，葉凡感覺活著是真好。

今晚甚至要比林立把自己沉江的那晚還要危險，當時有師父救自己。而今天，就算是師父在，自己也死定了。

「當年你師父都做不到的事情，你憑什麼認為你能做到。」老者抽著煙袋鍋子，慢悠悠的問道。

「醫學在發展，當年神農嘗百草的時候連針灸都沒有，後來還不是有了針灸、有了推拿、有了穴位、有了手術。現在西醫很精妙，有些事情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說說。」

「國內的移植手術在很久之前就做過，是天南省的一名患者，因為車禍導致那玩意被撞成肉泥。後來找到合適的供體，就做了移植手術。」

「你小子是不是找死？」老者悠悠問道，「那不是別人的麽。」

兩人肩並肩坐在一起，像極了爺孫在聊天，可葉凡知道只要自己說錯一句話就會慘死當場。

「我給您講個笑話。」葉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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