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丹鳳眼，細而不小，內勾外翹，眼尾自然延伸，頗具氣色神韻。

兩朵嬌艷欲滴的六瓣血花，就這麼盛開在眼眶中，代替瞳孔投下目光。

「區區一縷毒素，聖天使解不了，聖龍之王解不了，就連三滴輝煌神龍之血，都需要全力以赴，方可成功滅殺。」

「枷鎖破解之際，更是引起一絲靈性的察覺，試圖穿越時空，尋找幕後之手……」

妖精之龍輕輕煽動翅膀，喃喃低語道：

「看來傳言八九不離十，這位沉睡三萬年，最終從血棺中蘇醒的血族公主，的確是血妖帝的後裔，繼承了完整的神話血統，先天便是大公爵，不然不可能這麼難纏……」

白無傷渾身燃燒著金色烈焰，痛苦還在繼續。

但他已經感知到，有一種蓬勃的生命力，以及一種源自靈魂的輕鬆感，正在悄然反彈，逐漸佔據上風。

他睜開眼，看到了六瓣血花。

對應的那雙眸子，彷彿是天底下最心靈手巧的工匠，窮盡畢生精力打造的藝術品，是那麼的完美動人。

可其中蘊含的酷寒冰冷，如萬年玄霜凝聚的尖錐，刺得人胸口涼颼颼一片，本能感到驚悚畏懼。

「嗒——」

水滴濺落的聲音，丹鳳眼似乎眨了一下。

再看去時，妖精之龍面前的虛空泛起一道漣漪。

一個紅衣少女浮現身影，靜默而立，左右張望著什麼。

妖精之龍流露一絲異樣之色：

「靈性得不到回應，就想著通過神通窺視源頭？這性子，似乎有些執強，不太討喜。」

「幸虧這裏是大聖龍殿，又由我給你護法，不然毫無準備破解血毒，說不定會被她一巴掌拍死……」

白無傷頭皮發麻，沒想到到了這一步，去除血毒都是一波三折。

他不認為自己一介凡人，有資格被對方區別對待、強調記憶。

而是懷疑，這歸咎於血毒得到生命藥劑滋補，不斷壯大，達到一個病態的地步，被始作俑者當做一條特別的大魚，這才納入法眼，想要一窺究竟。

他死死盯著紅衣少女。

間隔十餘載，這位當初人類嬰孩大小的血族公主，竟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單從長相和身材上，與十五六歲的人族少女一般無二。

但她的顏值太絕世了，膚白勝雪，瞳映雙花，再加上一身復古式的貴族長裙，整體的氣勢直衝霄漢，不論華麗還是古老，完全不輸給妖精之龍。

「這種極度貼合人族的形態，並不是每一個大公爵都能獲得的，屬於一條特別的修鍊道路，非常強大。」

「她的血脈品質應該不會低，會在五星之上，比我要卓越……」

妖精之龍沒有回頭，但似乎知道白無傷也在觀察，付諸一笑道：

「不過這個小丫頭片子，一身神力這才覺醒幾成？明知毒餌異常，還要顯化形態，深入追究，未免太過於猖獗。」

「來都來了，不送點回禮，不讓她長長記性，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呢？」

嗤！！！

靜室之內，突然起風了。

一道粉綠色濁光，像是虛無之中搭起的神橋，狠狠撞在紅衣少女傾城的容顏上。

非常清晰地，白無傷聽到什麼東西碎裂的異響，阻擋在一龍一妖中間的空間幕布，忽然浮現幾道細微的裂紋。

下一瞬，紅衣少女悶哼一聲，捂著破相的左半臉快速後退。

她光腳踩在虛空，血光從體內奔湧，瞬間化作汪洋血海，帶著濃鬱的、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味，憑感覺向著妖精之龍的位置點出一指。

「嘩~~~」

妖精之龍四道蝴蝶翅翼掀起狂風，龍爪一握，略有褶皺的空間裂縫倏然閉合，所有的血光都消失了，仿若幻覺，一切恢復如初。

「成功了！我擦中了她的靈魂，雖然不是什麼大傷，但短時間內，她的狀態必然回落，不好好靜養幾年，有折損血脈天賦的風險。」

妖精之龍淺笑吟吟，回頭看著白無傷：

「當然，這麼些年，她不可能隻給你種下血毒，尤其是十幾年前，你只是一個人類幼童，在她的概念中早就死了。」

「根據這個理念，她無法鎖定是誰破解了血毒，甚至有可能出現推斷錯誤、嫁接他人的結果。」

「而我一擊奇襲，結束後立即切斷通道，她同樣無法明辨源頭。平白挨了兩下，她怕是要氣得不輕……」

「妖精前輩，你的狀態……」白無傷站起身，指著對方變暗的軀體，有些遲疑道。

「無妨，神話之體本就不適合隨意行走活動，尤其作為分身，我原本也到極限，該去沉睡重新積蓄力量了。」

妖精之龍不以為意，話鋒一轉，提及更加重要的事：

「至於，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廣，你現在還是太弱了，又處於不上不下的尷尬節點。」

「先去把私事處理乾淨吧，過幾天，會有一位龍庭聖使，遵循龍神的意志來到此地。」

「她會成為領路者，陪同你一段時間，指引你前進的方向……」

「我知道了。」白無傷鄭重點頭。

於浮光掠影中，妖精之龍支離破碎，分解下來的晶瑩粉塵透牆而過，消失在視野之中。

白無傷目送對方離去，腦袋還處於思考的過程中。

忽然察覺身體又涼又癢，低頭一看，如夢初醒。

三滴輝煌神血，完美解決體內的血毒，枷鎖褪去，束縛不再，終於成為自由身。

從此往後，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縱有千般危險，那也是另一回事情。

被刀壓在脖子上，處處受製於人。

和主動闖入刀山火海，披荊斬棘，攀登強者之路。

這兩者有本質的區別。

「痛快！」

靜室之中，白無傷用力握拳，笑容燦爛。

迄今為止的磨難，全部挺過來了，他完成了人生階段性的目標之一，不再受到死亡的桎梏。

這種收穫果實的感覺，酣暢淋漓，是如此的真實快樂。

不過很快，白無傷就高興不起來了。

他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從頭到腳找不到一根毛髮，泛著淡淡金光的皮膚，卻堅韌而富有彈性，不知要羨煞多少妙齡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