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特心有顧忌不敢說心裡話，所以接下來盡量避開了自己剛剛的失言內容，和穆蘭之間的對話也更接近一種學術討論，主要的方向自然是鍊金術。

雖然馬特已經竭力讓自己表現得更加自然，但他的掩飾顯然根本不可能瞞得過穆蘭的眼睛，更不用說穆蘭在另一個層面上隱隱能感受到馬特精神狀態上的異常，那是一種淡淡的心慌和恐懼狀態，雖然隱藏很深，在穆蘭的感知中卻比較明顯。

這位鍊金術師實戰能力或許並不強大，但精神力量也算厚實，只是心思遠比想象中的深沉，也非常容易多想，這是穆蘭初步下達的判斷，他沒有再對馬特有更多的試探和另一種層面的嘗試，所以之後的對話以學術交流為主。

可以說雖然並不絕對，但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真的很大，在成為穆蘭之前的李修其實算是比較懶散的性子，至少不太可能主動去學習什麼。

但是如今的穆蘭卻不同，只要有合適的機會，他都會認真補充自己的知識儲備，這是對世界認知的不足，也是加強自身的積累，也在某種層面等同於加強自身的力量儲備。

直到差不多到了晚飯時間，剛和馬特討論完一個煉金設想之後的穆蘭看了看時間，然後對馬特說道。

「時候不早了，我也還有一些工作要處理，很高興和你討論了這麼久鍊金術方面的知識，對於我這麼個一個外行人的煉金疑問這麼包容。」

馬特趕緊客套一句。

「大人言重了，你的煉金知識雖然並不涉及很多深入研究領域，但絕對算不上外行人，應該說我對大人在鍊金術方面的學識，尤其是理論知識和發散性假設感到十分驚訝。」

「謝謝，那麼今天的交流就到這裡吧，有機會繼續。」

穆蘭站了起來，馬特也同時起身。

「歡迎大人隨時來找我。」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房門處，客套又客套幾句之後，馬特才離開了這裡，穆蘭看著對方離去，隨後關上了房門，背靠在門上許久沒有什麼動作，反而眼睛慢慢閉上了，進入了一種用心感受的奇特狀態。

即便鍊金術師馬特已經離開了，但穆蘭發現此刻的自己居然還能和剛才面對面時刻那樣隱隱感受到馬特內心的那份淡淡的不安，並且穆蘭越是集中精神，這種感應也清晰了一些。

那位鍊金術師心中有著一些猶豫，有著彷徨和不安，也有著淡淡的懊悔，一些錯綜的情緒顯得複雜而凌亂。

大約幾分鐘之後，穆蘭的這種奇特感覺開始逐漸減弱下去，也變得越來越模糊，直至再難以這樣隔空感受到了，直到此刻穆蘭才睜開了眼睛。

「這是為什麼呢？」

顯然，穆蘭明白他對自己的身體和自己的能力的認識程度其實並不夠，不論是光明側的力量還是黑暗側的力量都是如此，這或許普遍存在於神秘世界。

但剛剛的發現至少是一種不錯的特質，想要搞清楚這種特質則需要自身更深入的探索研究，這也是穆蘭在初步試探了馬特之後又硬拖著他聊了很久的原因。

不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研究人類自身的學者有一點共識，人體本身就是一座奇妙的寶庫，有種種不為人知的神奇之處，或許是人類自身的精神特質導致的。

......

穆蘭今天沒有去吃晚餐，下面的人來請示的時候也回絕了對方送餐的建議，他只是在自己房間中感受自我，感受自己的某種可能存在的特質。

但凡在超凡領域有獨特建樹的存在，除了很多都富有創造力外，無一不是極為細心的人，他們對自身和外界具有相當程度的敏感性，更善於抓住任何可能的機會。

穆蘭此刻就是向著這類人靠攏，他的瘋狂而勇敢的誓言也迫使他必須成為這樣的人，否則無法支撐起這個誓言。

對於這種偶然間出現的精神層面特質，如果不趁機深入在精神層面探索，以後再出現不知會是什麼時候了，或許錯過了就永遠不會再出現了。

深夜，穆蘭躺在床上，他似乎是睡著了，但眼皮卻微微抖動，可他的呼吸狀態和肌肉放鬆狀態又絕對不是醒著。

穆蘭此刻似乎是在做夢，夢境的內容接近今天下午他和馬特的學術討論，但卻有相當程度的不同，因為他並不是代入自身下午的視角，更不是代入了馬特的視角，而是一種第三者旁觀的角度，或者說第三和第四者。

這看起來是一間還算明亮的客房，房內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光輝騎士穆蘭·瓊斯特，一個是鍊金術師馬特。

但這似乎又不只是客房，因為兩側的牆壁接近於虛無，一側的虛無越是遙遠就越是黑暗，一側的虛無越是遙遠就越是光明。

而在這遠處的光明和黑暗之中，似乎各有一雙不可描述的眼睛在注視著房間，似乎在光明和黑暗之中，各有一個與周圍環境同質化的偉岸軀體存在，而穆蘭此刻的視角就代入雙方。

這是一種有些錯亂也十分神奇的視角，和下午一樣，穆蘭此刻能感受到馬特的一些情緒，和下午不同，此刻的感受更為清晰，甚至可以通過和馬特的對話，一定程度上推導出對方的一些心理活動的細節。

更為奇特的是，黑暗與光明在此刻似乎在對話，這也是穆蘭在思索精神特質時的自言自語。

房間內的穆蘭和馬特和下午一樣在討論一個煉金學術問題，似乎是牽扯到了鍊金術師精神層面的研究，那是控制各種神奇變化的精神催化素。

而在光明中傳出了聲音。

「這種控制變數的精神特質，並非鍊金術師所獨有，想來人類中很多超凡者都存在，甚至很多智者乃至普通人都存在。」

黑暗中也有聲音。

「人類的精神特質，讓人類擁有幾乎獨一無二的存在性，人類的情緒和慾念同人類的精神特質相互放大，從而誕生了好奇，又誕生了貪婪，也是毀滅的根源。」

光明之中的聲音帶著一種思索。

「人類的情緒和慾望，或許會導致毀滅，但同樣是希望的根源！人類明白自身的特殊，也願意相信自身的特殊，並以此為依據不斷探索著。」

黑暗中似乎有笑聲，隨後又響起話語聲，這也是穆蘭自身精神狀態的投射在夢中被放大，帶著幾分嘲諷。

「是啊，人類確實獨特，他們自謙渺小卻又無比狂妄，可當有一天，他們真正認識到自己的渺小和無比可悲，當認清看穿真實後的殘酷時又會如何？」

「他們會陷入悲哀、茫然、驚慌、恐懼，絕望，逃避，以及更加瘋狂的貪婪！」

光明中同樣有聲音。

「是的，這種事不可避免地會存在，但同樣有人會站起來，他們會悲哀、茫然、驚慌、覺醒並且在殘酷之中堅守希望，點燃火炬勇猛向前直至死亡，這將是一首勇氣的讚歌！」

......

「嗬啊——」

馬特猛地睜開眼，然後躺在床上快速喘息著，胸口起伏非常劇烈，喘息聲比狂奔了一晝夜還要誇張，身上更是已經被汗水浸濕。

那是，什麼？

是的，令穆蘭也沒有想到的是，在他追尋自身精神特質的時候，夢中牽扯的意識不只有他自己，因為這特質本就和下午的馬特相關，所以馬特的意識竟然也被牽扯到了夢中。

馬特在恍惚中也看到了遠方的黑暗和光明，也聽到了模模糊糊但又彷彿震耳欲聾的對話。

————

ps:復更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