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血矮人自稱銅須，藉此偽裝矮人族的身份，但楊牧雲更喜歡叫他滷蛋，因為以楊牧雲的視角看下去，最惹眼的就是那光溜溜的頭頂，如果不蹲下去，誰能看到他的鬍子。

更何況這個小矮人沒長鬍子。

「滷蛋啊，反正現在人家都在忙，就咱們閑著沒事幹，不如合計合計怎麼掙錢。你既然在鐵爐城生活過，肯定知道錢的重要性吧？」

在楊牧雲看來，鐵爐城規模更大，人口更多，商業化也更徹底，每逢春天第二個月圓之日開始各族都會前往鐵爐城交易，妥妥的貿易中心。

在這樣一個城市長大，滷蛋一定知道錢的魔力。

然而令楊牧雲詫異的是，滷蛋搖了搖頭。

「主人，鐵爐城沒有萬惡的金錢，矮人也不是欺詐之神的信徒。」

楊牧雲：？？？

不過仔細想想，自己在部落裡好像從來沒見過錢，也沒聽人提過錢，族人們出去搶劫也都是搶奪食物、資源，從來不是為了搶錢，也搶不到錢。

以前還以為是大家太窮了，手裏沒錢才搶不到，現在才明白，是壓根就沒有錢這玩意。

「錢是萬惡之源這個我可以理解，可是怎麼跟欺詐之神扯上關係了。」

道理都懂，可楊牧雲就是想聽聽這個世界有什麼不一樣的見解。

滷蛋解釋道：「主人，如果您需要鐵爐城鍛造的武器，鐵爐城需要你手中新鮮的獵物，你們可以直接交換，都獲取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對吧？」

楊牧雲點頭，沒錯，以物易物就是這樣，雙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滷蛋又說道：「如果金錢出現了，主人您要先把獵物換成錢，再用錢去買武器，對鍛造師也一樣，必須先把武器換成錢，才能換到自己想要的獵物。」

楊牧雲再次點頭，反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滷蛋還沒說話，一旁的大石插嘴了，「為什麼要換成錢，多麻煩啊，直接交換多好。」

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大石指了指前方草堆裡壓在一起的兩隻蟲子。

「你看它們，上面那個想鬥，下面那個也想鬥，它倆直接鬥多好，為啥扯上錢？」

楊牧雲感慨了一句，為什麼不可以呢？

隨即說道：「金錢的出現方便了交易雙方，也增加了交換的速度和效率，為商業的繁榮奠定了基礎。這不是好事嗎？」

可是這時候，滷蛋問了一句話，「主人，您真的需要金錢嗎？您真的喜歡金錢嗎？金錢真的讓您得到了快樂、幸福、滿足嗎？沒有金錢您真的就無法生活了嗎？」

楊牧雲愕然。

自己真的很需要錢，沒有錢怎麼買豬肉，沒有錢怎麼買藥材，沒有錢怎麼提升，怎麼變強。

可是另一邊，自己在種花家真的用不到錢，麾下所有種族都沒有錢的概念，平安感、幸福感、獲得感充滿了每個人的心靈。

「不對，不對，你說的不對！」楊牧雲朝著滷蛋擺了擺手，「你讓我緩一緩，我先捋捋啊……」

滷蛋攤手，「主人，這是矮人族的祖先早就思考過的問題，鐵爐城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金錢是欺詐之神最大的謊言，也是控制人類的工具，也正是因為錢，人類才變得狡詐惡毒，卑鄙無信。和鐵爐城打交道的時候千萬不要說金錢，否則會被當做異端。」

楊牧雲抬起頭，認真地看著滷蛋，「你呢？你喜歡錢嗎？」

滷蛋兩條眉毛糾結的擰在一起，

「我沒見過錢，但是我經常聽母親說起，母親死的時候還反覆叮囑我，每年給她送點錢，這是在讓我成為異端嗎？」

楊牧雲只能呵呵，這傻孩子，沒治了。

可是透過這番話，楊牧雲隱約明白了矮人族思維和視角。

錢在某種程度上的確方便了人們的生活，繁榮了商業，但是相較欺詐之神獲得的好處根本不值一提。

沒有錢的時候，人們種兩畝地，養兩頭豬，喂兩隻雞，再娶兩個媳婦、生兩個孩子，小日子過得幸福美滿。

直到某天，有人發明了打工。

勤勞不一定能致富，但是一定能讓資本家致富。

打工人沒明沒夜的打工，資本家卻過上了種兩畝地，養兩頭豬，喂兩隻雞，娶兩個媳婦、生兩個孩子的生活。

通過「打工」，資本家拿走了原本屬於打工人的一切。

就像現在，野蠻人拿著肉干、皮毛、獸筋去鐵爐城，可以從矮人手中換來鐵器。

可如果有了「錢」的概念，野蠻人不僅會失去手中的肉干和皮毛，還會失去腳下這片繁衍萬年的土地。

這是印第安人用血和淚總結出的教訓。

金銀有價值嗎？

能穿，還是能吃？

就因為它稀有，所以有價值？

那麼，鑽石是不是同樣的道理呢？

黃金和鑽石的價值究竟是誰賦予的？

楊牧雲開始懷疑自己的三觀。

帶著這個疑問，楊牧雲回到河谷，找拉璽達解惑。

拉璽達點了點頭，「年輕的野蠻人，我之前就告訴過你，你已經是神明了，思考問題應該站在神明的高度，而不是局限於凡人。你已經開始有獨立的思考了，這很好，這樣你就能感知到規則的存在了。」

規則？

楊牧雲心中一動，彷彿即將破繭的蝴蝶，奮力撕咬繭殼，外界的光明近在咫尺，卻總是隔著些什麼。

拉璽達解釋道：「萬物誕生時，是沒有錢這個事物的，也沒有交易的概念，更不會有商業。神明的處事方式很簡單，用實力說話，拳頭大的擁有一切。你們野蠻人身上依舊保留著古神的遺風。」

楊牧雲嘴角抽搐，這究竟是誇還是貶啊。

似乎看出楊牧雲的想法，拉璽達淡淡說道：「不要覺得新生的就是進步的，也不要覺得古老的就是落後的，任何新事物的誕生，一定是因為利益。」

楊牧雲搜腸刮肚，想要找一個反駁的例子。

可是拉璽達笑著說道：「最初，生靈膜拜神明是為了獲得比野獸更強的力量，比飛鳥更快的速度，是為了祛除疾病，是為了治癒傷勢。他們將自己最珍貴的物品獻祭給神明，神明也回饋各種不同恩賜……是不是很像以物易物的交換方式？」

楊牧雲點了點頭，的確很像，或者說根本就一模一樣。

「可是後來有一天……」拉璽達抬起爪子點了點楊牧雲的眉心，「有一個聲音說，我們不要祭品了，我們需要信仰。」

【這一章，一字一句摳了三個小時，你信嗎。本書力量體系不同與其他都書，主角所處的環境也不是直接用現實帶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