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那由腐肉凝結的傀儡人最終以散落了一地的屍骨結束了它愚蠢的『演說』，只剩下一團朦朧如霧的厲魂如將要熄滅的火焰般飄蕩在眾人眼前。

「有沒有辦法幹掉它？」多克知道這種精神體極難摧毀，但還是寄望於巴爾契卡，因為傳說中，厲魂凝神後是相當恐怖的惡魔存在，除了瘋子，沒人人喜歡將魔鬼養肥了再與其作戰。

巴爾契卡沉著臉搖了搖頭，「厲魂本就對術法有著很高的抗性，現在又有了特殊的能量保護，除非光系懲戒的法師，否則根本無法傷到它！」說著指了指那飄渺藍色火焰的外圍，幾人細觀，果然可以看到一層若有若無的紫光。

煩躁的踢飛一塊石頭，多克啐道：「眼睜睜的看著它凝神卻無可奈何，架打的還從來沒有向今天這麼窩囊過！」

「那是因為從來沒有遇到這種特殊且強大的對手！」妮娜盯著那團明明滅滅的藍光冷冷的說。

「如果沒有幫手呢？」格裡格突然開口。顯然，他是在問隻憑現在的六人，要如何對付這厲魂。

「冒死突襲，找到操控厲魂的惡魔術士決一死戰，或者『地印封魂』，我在三天之內找到頂級復活師！」巴爾契卡苦笑。

幾人沉默，巴爾契卡的意思很明顯，眼前這個怪物，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對付。

天上的綠色光暈終於完全凝聚成型，本來漸漸如封泥般僵住的光雲在一次猛烈的振動之後。迅速如漩渦般攪動起來，如雨雲般厚重的光雲中心，一道細錐狀的光亮向地面延伸成型。遠遠望去，彷彿天際中懸了把巨大的細嘴漏鬥一般，而漏鬥的正下，正是那團藍光厲魂。

在特殊的儀式中，厲魂可以將其他怨魂同化，成為仇恨和邪惡的集合體，這就是所謂的凝神。而之前同野獸的戰鬥。顯然正是這儀式的一部分。儘管幾人明白其中關鍵，卻無力阻止事情的發生，總不能讓自己被野獸活活撕扯啃食吧！

「潔凈之水！」一道清亮的藍從艾倫的法杖中釋出。直擊厲魂，她深知凝神後的厲魂依靠怨體可以從天地萬物中吸取遊離的負能。潔凈之水本身是一種安神寧魂的禱言，艾倫希望能在邪惡儀式過程中凈化一些怨魂，以達到消弱的目的。

如同水入滾油。潔凈之水剛一粘上厲魂。便化作了蓬鬆鼓盪的水汽，瞬間消散無蹤，艾倫這才知道，眼前的厲魂的強大已遠遠超出了她的想像，一道『潔凈之水』不過是杯水車薪……

那厲魂就這樣在幾人眼中逐漸成型，藍色的光最後竟如焦油般黏稠可辨，而天上的綠色光暈卻被它一番長鯨吸水似慢實快的收了個乾淨。夜又回到了原來漆黑，周遭的景物卻因為一場戰鬥變的更加荒蕪。襯上無數動物的屍體，彷彿傳說中地獄邊緣的屍骸荊刺之地。

厲魂凝神結束。周身突然爆起深色的幽藍光芒，直是將戰場全部籠罩，猶如一個半圓的鍋蓋覆於大地上。光罩之內，很多動物屍骸都迅速的腐爛分解，然後如同草灰飛絮一般冉冉升空，如同沙粒一般的黑色骨質從飛灰中剝離而出，被一股無形之力吸附，漸漸凝聚於厲魂光芒之中，形成一個壯碩的人形。

麗婭幾人何曾見過如此奇觀，一個個都看呆了眼，等那人形仰天發出了一聲嘶吼這才驚醒過來。

「可笑的凡人，竟敢進入我偉大主人的領地，你們註定成為鮮血祭壇上的祭品！」嘶啞而空洞的魔音中，厲魂舉起了右臂，那骨沙的臂爪閃動過一層亮色的光暈，竟泛起了鐵石才有的金屬色澤。「我，卡魯斯，死界的領主，將借這黑暗的腐沙之軀，讓你們飽嘗痛苦與絕望……」

「真他媽囉嗦，讓你裝！」多克早已等的心焦難耐，哪還聽的進去一個傀儡在這裏自吹自擂，雙斧豪光滿凝，殷紅如血，矬身猛竄而上，光芒一閃，厲魂卡魯斯已經被攔腰截斷。

桀桀的笑聲中，卡魯斯嘲諷的道：「渺小的白癡，你那螻蟻一樣微不足道的攻擊又如何傷害的了我的身體？」果然，有那負界特殊能量的虛體，卡魯斯甚至不會象普通實體那樣因被腰斬而屍身兩截，只是顯出一道驚心動魄的傷痕，但很快又被回歸的黑色骨粒填補復原，戰鬥就這樣再度開始。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拚殺，卡魯斯的特性已讓他立於不敗之地。格裡格的強勁、麗婭的凌厲、多克的猛烈、妮娜的刁鑽、巴爾契卡的威力十足和艾倫的治癒輔助，還有幾人之間的默契配合，一切的疊加，也不過只能使戰鬥更為慘烈、鏖長而已。正如卡魯斯說的那樣，他們只能越來越疲憊，越來越力不從心，越來越絕望……

卡魯斯的身體可以是一堆鬆散的骨沙，一記魔法轟下，一次重拳擊倒，只會讓沙四散，然後在負能的吸引下又聚攏如初。

卡魯斯的身體也可以堅如鐵石，它的爪，便經常閃爍著金屬的光澤，舞動如風，還可以縮回體內，再從難以想像的刁鑽角度突襲傷人，其詭異狠辣讓麗婭幾人叫苦不迭。

這一鬥就是多半個小時，近戰的三人早已是衣衫襤褸，傷痕纍纍，遠程的三人更是汗濕重衣、臉色慘白，除了巴爾契卡，五個人的精力和體力都耗的十不剩一，早沒了初期的威猛緊湊，一個個跌跌撞撞如同醉了酒，連躲避時的樣子也變的蠢笨不堪。

卡魯斯不愧為千多怨魂的集合體，嘴裏的『名人名言』就從未斷過，配合著如同夜梟般的笑聲和愈來愈頻繁的戲虐動作，極盡羞辱之能事。當真是踏踏實實的在實現著讓六人心理徹底崩潰的承諾。

嘡……一聲脆響，多克手裏最後一把斧被卡魯斯一爪擊飛，然後當胸一腳。多克一路跟頭翻出老遠，這一腳踹的也重了點，多克也累了點，爬在那撐了半天也沒有起來。

「嘖嘖嘖！這怎麼行呢？一定還有剩餘的精力和體力可以挖掘！」卡魯斯笑虐的說著，左手的骨沙竟然凝伸成一個粗大的男性生殖器形狀，「這是一切快樂和痛苦共同的源泉，我這個身體雖然無法體會。卻可以看你們被抽插時的神情，非常完美的一種享受，尤其是當它用在一個美艷的女人身上。而旁邊還有丈夫、朋友、同伴等等關係的男人時……」

卡魯斯已經在折磨幾人的意志了，它要先榨乾所有人的體力，讓他們成為待宰的羔羊，而憤怒這種情緒。顯然是種不錯的輔助它達到目的的情緒。

啊！格裡格虎吼一聲。紅著眼沖了上來，怎奈拳頭上的光芒已相當稀薄，這還是在卡魯斯汙言穢語的攻勢下激憤形成的。

噗！沉悶的聲響，這一拳擊入了卡魯斯的左胸，卡魯斯的左臂消失，同時，從左胸那裏凝成一臂，格裡格的腕子反到被新凝成的手叼住。「別著急。我會用帶著女人鮮血的那玩具光臨你的後門的！」卡魯斯嘿笑著一戴一送，格裡格龐大的身軀便如沙包般飛了出去。落地轟然。

「又或者，我們可以同時進行！這裏有不止一位年輕的小姐哦！」卡魯斯瞟了一眼巴爾契卡，大有深意的說著，雙臂竟化成了數根靈動入蛇的條狀物，偏偏前端仍是與男性生殖器非常相似。

麗婭和妮娜銀牙緊咬，艾倫則是花容失色，現在幾人如同案上俎肉，說難聽點，想死，都不知道能不能痛快。卡魯斯的速度與力道他們剛才可都見識過，而且這傢夥狡詐無比，相信任何過激的舉動都會讓它驟然暴起，到時事情只會更糟。

不約而同的，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巴爾契卡的身上，這位年歲最長的地系法師閱歷豐富，頭腦聰慧，深受推崇，只是現在，他也只能一個勁苦笑，「非得選擇封魂、逃逸這條路嗎？那將意味著即使成功，以後這幾人的實力也會復活和封魂兩個術法的影響而嚴重縮水，也就是冒險生涯的終結，就這樣徹底敗了嗎？真是心有不甘啊！」

「艾瑟先生，我們還想看您表演魔術！」巴爾契卡突然扯開了喉嚨喊。現在已不是面子問題了，但願這位貴人不至於見死不救。

「整個晚上都被你們搞的十分吵！看這情形，我去請幾個吟遊詩人來到也比你們的徒有其表來的有趣些！」一支粗大的岩刺後，李雲懶懶散散的繞了出來，「從一開始，你們就被它的謊言蒙蔽了，這種貨色怎麼可能一下就達到吸取負能的境界，不過是仗著無數屍骸中的生命能跟你們周璿而已，看看地上的屍體，還有多少沒有變成灰燼？……」他也再懶的多說，可以活命的希望讓他們失去了堅忍戰鬥到最後的決心，智慧於意志的較量中，麗婭幾人已經輸了。

轉頭遙遙對著卡魯斯勾勾手指，李雲不屑的道：「來，那個什麼東西，死過來吧！……」那眼神如同看一陀屎。

嗷！卡魯斯勃然大怒、仰天長嘯，雖然李雲確實說中了它的虛張聲勢，但剩餘屍體所能提供的能量，足夠他瘋狂的爆發一次。卡魯斯暗暗發誓，要把這個敢於蔑視它的渺小人類撕成無數碎片，盡情玩弄他的靈魂……如同一道黑色的走電，砂石飛濺處，卡魯斯以前所未有的高速直衝李雲，空氣都因突然而起的劇烈摩擦發出了刺耳的尖嘯。

李雲從容的拿起他的鬥篷，如同鬥牛般以雙手持住，置於自己身前，然後，卡魯斯凌厲如地獄魔獸的一爪凌空而至。

手腕一翻一裹，彷彿那鬥篷是通往其他位面的入口，卡魯斯龐大的身軀和那雷霆一擊就那樣雷聲大、雨點小的消失在飄飛的襟袂中……

「諸位，早點洗洗睡吧！」李雲說著也不理幾人如同見了鬼的表情，懶懶散散的又繞回那根本藏不下一人的岩刺後，再度無蹤。

「噯！」呻吟一聲的多克昂著的腦袋彷彿一下失去了全部力道。重重的跟大地做了親密接觸。六個人打死打活一晚上，還被羞辱了夠，人家出來就跟收條狗般整走了。做人的差距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用的是什麼術法？」好半天。妮娜才從失神中恢復，她問巴爾契卡。

巴爾契卡咽了一下那似乎並不存在的口水，以便解決乾裂的要冒出火來的嗓子問題。「空間魔法？我不知道，沒聽說過！」

「魔術！來自魔鬼位面的技藝！」艾倫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有這樣的想法，竟不自覺的念了出來。

「比已知魔法在整體階位上高出一籌的術法，來自我們無法想像的古老和遙遠……」巴爾契卡彷彿受到了某種啟發，一個人喃喃自語。突然道：「與魔對立的是什麼？」

「神！」麗婭脫口而出，隨即驚道：「神術？」

「沒有傳說中讓人興起屈服膜拜衝動的神性氣息，應該是準神術或某神術的衍化體」艾倫分析的說。

「沒有其他可能？」多克對這種說法感到異常震驚。

「庸人自擾。有些問題是無法靠猜測解決的，有些存在也不是我們所能理解的，多想無用！真的很累了……」巴爾契卡又嘆了一口氣。

「我們敗了，因為失去了堅韌、鎮定和勇氣！大家都自我檢討下。這是一次不應該忘卻的恥辱！」格裡格的話如同重石壓在了人們心裏。感覺沉甸甸的。

巴爾契卡用法杖支著地，蹣跚到一塊被頂出地面的大石旁，也不管它是否還散發著沁人的潮濕氣息，就那麼倚靠著艱難坐下，「我需要冥想一會兒，各位！」

將散落的並不遠的油木拾回，重新架起點燃，妮娜看了看自己因拉弓弦而有點血肉模糊的手。淡淡的道：「我來守夜！」

最後的一點法力化成了治癒之觸和聖水復甦加持在了妮娜身上，那是艾倫留下用來自歿的。如今已經用不到了。多克和格魯格乾脆沒動地方，現在就是躺在糞堆上，也能睡的著，實在是筋疲力盡。

清晨，林間的霧還未散盡，天已蒙蒙透亮，沒有鳥雀的喧鬧，這裏顯得格外靜謐。妮娜是第一個醒來的，昨天她值夜到後來，困意難消，抱著弓盤腿坐在一塊岩上閉目養神，也不知何時睡著了，再醒，是被陣陣肉香所引。

還是那荒寂的土丘，貨物在那裏，頭套未去、仍然安靜的騎乘也在那裏，突起的萬千岩刺依舊，遍地的動物屍骸卻消失無蹤了，和自己一樣，同伴們衣甲襤褸不堪，他們還未從昏沉沉的睡夢中醒來。不遠處，傾倒的營帳、斷裂的繩索、破爛的氈毯，還有些簡單的用具散落在那裏，默默敘述著昨晚驚心動魄的廝殺。

巡視一周後，妮娜的目光停留在了土丘的篝火旁，火上架著深口的鐵鍋，肉香正是由鍋裡升騰的水汽帶到了營地周圍的，篝火邊緣轉圈，頂端插有麵餅的小樹枝均勻的栽在土裏，那麵餅已經焙的金黃。

李雲就坐在篝火旁，漆黑的眼眸凝視著燃燒的火焰，彷彿在欣然燃燒的火焰，又彷彿已經放飛了思緒，專註而深沉。從妮娜這裏，可以看到他那輪廓清晰的側臉，火焰的光芒印在他的臉上，使得白皙的膚色散發著柔和的光。

襯著荒涼靜謐，小丘上的景象讓妮娜心中滋生、蔓延出一種寧靜和溫馨的感覺，是因為這個安靜而顯得美好的清晨，還是篝火和食物的魔力，又或者是這個熟識而又陌生的男人給她帶來了安全和對安逸的追憶，妮娜不知道，她只希望這一幕能盡量久一點，久一點……

真正飢腸轆轆且想要最大限度解決自己這一痛苦的人是不會囫圇吞棗般的大嚼大咽的，因為那樣雖然及時解決了肚子的需要，卻失去了讓味蕾感覺食物美好的機會。多克、格魯格幾人吃的並不快，甚至有點細嚼慢咽，但卻足夠多。而且，進食時那時不時眯眼嘆息的滿足神情誇張的會讓人以為此時他們已經得到了整個世界！

在李雲看來，這飯卻吃的比以前略顯尷尬，儘管麗婭幾人已經儘力讓自己放鬆心態，但李雲還是從他們的動作和眼神中找到了很多敬畏和迷惑。實力之間的巨大差距也是橫在人心之間的一道障礙，它讓人們不知不覺間形成一種等級的觀念，自然就少了許多隨意和親切。

「艾瑟先生，對於您昨天給予我們的恩情，言語以不能表達我們的感激，更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報答……」說這話時，麗婭變的有些期期艾艾，尤其是想到和李雲的相遇，自己大放闕詞，如何實力強橫……偏偏她這個『中介人』有這責無旁貸的解說責任，現在真恨不得能有個地好縫鑽進去。

「哦，那就在這裏休整一天吧！我不太習慣餐風露宿，營帳和氈毯並非破損到不可補救，我們也帶有修補的針線物件，希望晚上可以睡進溫暖的營帳。另外，這裏似乎並不象你們說的那樣，在完全掌控之內，行動路線也許你們願意重新修訂一下，或者打探下前路，這些都需要時間。」

「是，遵從您的意願……」麗婭很想再說點什麼，不過見李雲根本不在意昨晚的事，便知趣的沒有非得叩謝出個尺長寸短來。

風和日麗、空氣清新，今天天氣不錯。麗婭幾人都各有任務，顯得忙忙碌碌，幾人也沒了平日的嬉笑，大概都在對昨天的戰鬥表現進行反思。

李雲感覺自己象是在快放的人流鏡頭中緩慢遊盪的閑人般，顯得有些百無聊賴。

「很無趣！不如我再給你們變個魔術吧！」晃來晃去的李雲突然這樣對正幹活的幾人這樣說。

然後，在他們的目瞪口呆中，有銀色閃光顆粒從李雲相互搓弄的雙手間汩汩瀉下，而這些閃光的沙，正漸漸凝成一個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