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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媱嫦》第七章 不擅卜算
黃煙燃了不過幾個彈指,弘文館內便闖進了十餘個驍騎衛。

媱嫦朝他們揚了揚下巴:「你們聽宋秋的安排。」

而後她又看向宋秋:「我回府去,你查到什麼便來尋我。」

宋秋聽她說要回綉止府,登時便笑了,心也跟著放下來,連連點著頭:「好好好,我儘快。」

媱嫦揮了下手算是應下,轉回身便往外走。

走了兩步她卻停下了,饒有興緻的看著不遠處的元蕪。

元蕪還在踩那枚煙丸,他的動作靈巧,雖沒有用處,卻也引得了驍騎衛的注意。

一個兵推開他,解開水囊澆在了煙丸上。

煙霧終於不再湧出了。

元蕪脫力一般的喘著粗氣,看著媱嫦的眼中多了抹怨懟。

媱嫦挑眉,緩聲道:「你倒是靈巧。」

元蕪捂著肚子,說不出話的模樣。

媱嫦不再看他,轉身離去。

宋秋也有些困惑的看了元蕪好一會兒,這才對其餘人道:「隨我進來,這裡的箱籠都要查看,哪怕是一根貓毛都不能放過。」

綉止府內仍舊與之前一般,文吏來往匆匆,懷裡抱著幾本書冊卷宗,額角都掛了汗。

媱嫦徑直去到大殿,進門就看到了程聿還端坐在平案後。

不過他面前的桌案上已擺上了餐食。

「回來了。」他睜開眼睛,看著大門的方向說道,「吃些東西。」

媱嫦走到他對面坐下,這才瞧見桌上僅有一副碗筷,還是放在她這邊的。

她拿起碗,略有些疑惑模樣:「你知道我會回來?」

「你方才在弘文館用了煙丸,自是有事要查,你的性子大抵不會親自翻找書冊,回來也是正常。」

程聿說罷,看向了房間角落裡的銅漏水鍾。

他的眼力是決計看不清楚水鐘的時刻的,媱嫦回頭看了一眼,對他說道:「辰時七刻。」

程聿收回視線又看向她:「查得如何了?」

媱嫦拿起木箸:「你不知道?」

「我並不擅卜算。」程聿呷了口茶。

媱嫦略有些含糊的回應:「吃完再說。」

程聿便不再催促,一面飲茶一面等她吃完。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媱嫦便放下了碗筷,拿起茶杯一口氣喝了大半盞,這才把查到的細節與他說了一遍,最終又說道:「與官家有關。」

程聿攏了攏鬥篷,臉上並無半分驚訝:「一個是羌余客商,一個是雲樓舞姬,他們有何值得官家動殺心的?」

媱嫦徑直搖頭:「不知。」

程聿又問:「這二人有何關係?」

「不知。」

「那你打算如何再查?」

媱嫦右手握拳撐著額角,全不在意自己身處何處:「查昨夜從景華門所出的車駕。」

「嗯。」程聿微微頷首,「貓屍找到了嗎?」

「鄭校尉帶人在找。」

程聿拿起手邊卷宗遞向媱嫦:「你看看這個。」

媱嫦接過卷宗,竟從上邊看到了脫裡的名字。

這些客商每次入京都會由守門衛查驗他們所帶貨物並登記造冊,而程聿給她的,正是脫裡這些年來的登記貨物副本。

媱嫦一行行看過去,眉頭便皺緊了。

「每三月送奶酒二十壇入京,他這是要虧死自己?」媱嫦從卷宗後抬起頭看向程聿,「他是羌余的細作。」

程聿不禁笑了:「我也只是猜測,你怎得如此肯定?」

媱嫦放下手中卷宗,眼底劃過厭惡:「羌余的奶酒在大昭緊俏價貴,便是行元州商路的羌余客商每次都要帶五十壇不止,他手拿京安商路的文牒,卻不握緊銀子,此舉絕不是一個生意人該做的。」

媱嫦看著程聿,片刻後也笑了。

她在外奔波,這位程司丞卻也沒躲懶。

「難不成那織花也……」

媱嫦剛剛開口,殿外便傳來了輕疾的腳步聲。

聲音零碎,不止一人。

媱嫦轉頭看去,是四個宦官。

他們不理通傳徑直而入,為首的那個白須白眉,一張圓臉。

「程大人,咱家來傳長公主口諭。」

程聿站起身,繞過桌案拱手行禮。

「弘文館乃國之重地,典籍珍冊皆藏於此,綉止府怎敢於弘文館內放肆?速命驍騎衛退去,再不可行放蕩之舉。」

媱嫦站在程聿身後,眉頭微蹙。

這哪是旨意,這分明就是問責。

若是應了,她剛尋得的一絲線索便也要斷了。

程聿放下手,身子也站直了,方才還掛著絲淺笑的嘴唇已然抿緊,他看著眼前的宦官,並未答話。

圓臉宦官瞪起眼睛:「大膽!你……」

「公子!找到了!」

遠遠地傳來馬蹄聲,伴隨著宋秋歡喜的喊聲。

她一溜煙的跑進來,半點兒禮節都顧不得了。

「公子,大人,尋到了……」宋秋有些氣喘,把手裡捏著的帕子遞了上去,「在書箱裡找到的,是貓毛!」

媱嫦的眉頭舒展開來。

程聿瞥了眼宋秋遞到自己眼前的帕子,也不知他是否瞧清楚了上邊的幾縷貓毛。

他看著眼前的宦官,聲音清冷:「弘文館的箱籠內夾藏凶貓入城,與此案脫不開關係,綉止府依律辦案,有何不妥?」

圓臉宦官的眉頭抖了兩抖,瞧著這擺在眼前的證據,他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從弘文館燃起黃煙起他便領命前來,所耗不過兩三刻,本以為是十拿九穩的問責,卻不想他們的動作竟這般快。

程聿轉回頭對媱嫦說:「送客。」

媱嫦挑眉:「我送?」

程聿頷首。

媱嫦活動了一下手腕,邁前一步拎住圓臉宦官的衣領,揪著他便把他「送」出了門。

餘下那三個尚未回過神來,便也都被媱嫦以同樣的方式請出了門。

宋秋不禁捂住了嘴:「公子,這……這……你不管管?」

這哪是送?這分明是扔!

扔的還是長公主的內侍!

程聿坐回到桌案後,淡然說道:「元州民風彪悍,昭武校尉在外征戰多年,現下不過是不習慣京安禮法,也是我疏忽了,聖人問起,我自會領罪。」

媱嫦拍著手上的灰塵回來,對他說:「便是明德坊管得太寬,你又何必與他們難堪?吃虧的必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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