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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媱嫦》第十一章 久別催婚
「阿媱!」

寧夫人提著裙擺匆匆而入,鬢間釵環搖晃,連儀態都顧不得了。

媱嫦立即站起身,還未下拜便被寧夫人執了手,淚眼汪汪的看著她。

「莫動,讓嬸母好好看看你。瞧你這模樣,黑了也瘦了,臉色也不好,莫不是又受了什麼傷?當年我便說不許你們去那虎狼之地,兩個姑娘家……這些年我這心便沒有一刻是安的。」

「聽嬸母的話,此番回來便不要再走了,你叔父已經上書聖人求卿落也回來,如今家仇已報,你們兩個都還年輕,也該為日後做打算了。」

「你且安穩幾月,待到年後春闈,嬸母好好給你擇個佳婿。」

寧夫人一面抹眼淚一面拉著媱嫦的手不肯放。

媱嫦面頰微紅,輕聲道:「便是嫁人,也該阿姊先。」

「卿落有那位惦記著,何人敢爭?你便不要推諉了,這事兒嬸母給你操辦,也無需你操心。」寧夫人擦乾眼角,看著媱嫦,她的眼中儘是歡喜。

媱嫦心中叫苦,隻得道:「那些……日後再說。」

寧夫人連連點頭:「嗯,不急,先給你好好調養下身子,你這些年吃苦太多,瞧你這瘦的,看著便心疼。」

媱嫦扯了扯嘴角,擔心寧夫人下一刻便要拉著她去尋大夫診脈,她便轉向寧浮問:「叔父,我尚有差事,此來一是拜見,二是想問問您,日前給弘文館送書的可是左武衛的將士?」

「我就知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寧浮又瞪她,「自己問去,我不知!」

媱嫦還未討饒,寧夫人已瞪起美目:「你知曉便快說,讓阿媱儘快了了差事回來歇息,我月前就把阿媱的院子整理妥帖了,你莫要礙事。」

寧夫人乃將門之女,言行間自有將門虎女的氣派。

寧浮葷素不忌,偏生對自己的夫人無計可施,他悶聲答道:「那事是寧昌辦的,讓他來與你說。」

寧昌是寧浮長子,領了個正七品上的致果校尉的散官,平素多在左武衛領些差事。

媱嫦與他關係甚好,他隻比媱嫦年長兩歲,自幼一道習武闖禍,兄妹情分甚是親厚。

小廝去喚寧昌,媱嫦笑著問寧夫人:「見您家書言說寧昌哥哥二年前便成親了,嫂子如何?」

「那孩子知禮懂事,甚好,就是身子弱了些,平素湯藥不斷。」寧夫人向來寬厚,待兒媳亦是如此,「中秋之後有了身孕,也沒來得及告訴你們。」

「如此可要恭喜寧昌哥哥了。」媱嫦笑著,略有些期待的看著門邊。

只是小廝卻遲遲未歸。

再回來時,小廝已然變色。

「回將軍、夫人,大少爺不見了!」

「不見了?」寧浮皺起眉頭,「他能跑到哪去?校場找過了嗎?」

「都找過了!少夫人說今晨便沒見大少爺的影子,隻以為是軍中有事,又因身子不適便沒有追問。」小廝的眼中帶著些驚慌,額角也滲出了汗珠。

媱嫦的心狠狠向下墜去。

她一把揪起小廝:「帶我去寧昌哥哥的院子。」

此番話語,她委實太過熟悉。

不久前她剛剛聽過與之相差無幾的,不過那是自鄭子石的口中說出的。

媱嫦步子飛快的往後院趕,寧浮與寧夫人跟在她後邊。

寧夫人不明就裏,皺著眉頭輕聲埋怨:「阿昌這是怎的了?今日不是休沐麽?平素也不見他亂跑,偏生今日用得著他卻又尋不到人。」

寧浮沒應聲,媱嫦這模樣讓他也甚是不安。

莫不是……出事了?

此般念頭一起,寧浮的腳步也加快了些。

他們剛到寧昌的院子,寧少夫人已經迎了出來,她披著厚實的鬥篷,纖弱窈窕的一個人兒,面色稍白,正滿面憂心的看著寧浮與寧夫人。

「父親、母親,昨夜我身子不適便早早睡下了,夫君有客來,待客甚晚,我也不知他是何時歇下的……是兒媳的錯,早該去找的。」

寧少夫人說著話,眼圈兒已紅了。

寧夫人尚不覺有什麼,拉了她的手細聲安慰:「你有孕在身,莫要理會他,他一個大男人還能跑丟了不成?不過是你阿媱妹妹有些事情要問他,這才要尋他的。」

寧夫人說著,一指媱嫦,對寧少夫人道:「這便是我時常與你說的阿媱,日後你們多親近。」

寧少夫人擔心夫君,隻勉強撐出個笑來:「妹妹。」

「嫂子,」媱嫦見她那蒼白虛弱的模樣,便道,「寧昌哥哥有東西讓我來拿,又不肯說放在何處,這邊要找必定會吵到你,不如你先與嬸母一起去前院歇息?」

她說著,回頭看向寧浮。

寧浮被她看得心慌,不由分說道:「你們先離開,莫刮碰到了。」

寧夫人有些疑惑,本想問是要尋什麼東西,但見丈夫這般表情,到底還是把未出口的話語咽了回去,哄著兒媳一道離去。

待她們走遠了些,寧浮這才問媱嫦:「到底怎麼回事?」

媱嫦沒答話,朝他搖了搖頭,自己走進了寧昌的院子。

寧昌自幼習武,功夫甚佳,便是有人來殺他,就算不敵他也有呼救的本事。

這裏是左武衛將軍府,侍衛哪有泛泛之輩?

媱嫦在心裏如此想著。

大抵是她想多了吧?

她踏入花廳,此處已被打掃乾淨,沒一點兒痕跡,她繞了一圈兒出門,卻在一旁被冬日寒風吹得乾硬的泥土上瞧見了磨蹭拖曳的痕跡。

剛剛平復的心再次提起,媱嫦順著那兩道拖痕找去,直到了後院牆角處的水井前。

她見過屍山血海,此刻卻不敢上前去一探究竟。

她怕極了會在水井中看到熟悉的人。

不應該的,寧昌不可能死得無聲無息。

這般想著,她吐出口濁氣,終於邁開步子,走到了水井邊。

探身一瞧,平靜的井水裏,躺著個面容平和的男人。

媱嫦扶著井沿的手一滑,險些也栽進井去。

井裏的人,面白如紙,像極了父親的圓眸輕輕闔著,再也睜不開了。

井裏的人,正是與她一道習武、一道闖禍、一道偷吃糖果的寧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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