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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噠宰相愛相殺的路上》審神者
地上重要的罪證——硬碟,在亂步快速的解釋之後被福澤諭吉連同背包一起取走,槍也是。至於屍體,就搬到不明顯的角落裏隨意堆放。

比起硬碟而言,屍體並不重要,這個城市的黑夜尤為混亂,他已經見慣了各種各樣的死亡。連在街上不小心撞到人都可能丟了命的這個城市,兩條生命的逝去根本不值一提。

況且,他還急著給這位小武士的同伴療傷。

福澤住在祖傳的宅子裏,面積不大也算不上小,他家裏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多了個亂步之後,使用面積也不大,多餘的房間都直接封起來。

將人帶回去後,吩咐亂步去燒水,這點小事就算是亂步也知道怎麼做,然後拿出櫃子裏的醫藥箱,把太宰放在鋪好被褥的榻榻米上,開始療傷。

他看得出這是上吊後的勒痕,也沒有多問,只是安靜的履行著自己的承諾。

還挺有意思的,承諾這兩個字,也算是久違了。清理、消毒、上藥、包紮,喂退燒藥和消炎藥時有點麻煩,太宰就算是昏迷也不願意配合,在藥丸被幾次吐出來之後,沒有耐心的羽仁徹直接將之泡在滾燙的熱水裏,用筷子攪動融化後,加了點涼水,就粗暴的往太宰嘴裏灌。

灌完了捂住他的嘴和鼻子,藥水就吞下去了。亂步盤坐在旁邊看得心驚膽戰,連嘴裏的棒棒糖都不香了,他覺得太宰很可憐,難得好心的去自己房間翻出了一顆糖。

這是一顆薄荷糖,亂步不喜歡這種不甜還涼得腦門一竄的味道,又保管隨意,被陽光曬化一部分,打開糖紙後裏面是不規則的糖塊,是融化又重新凝固的樣子。

但糖果嘛,是很珍貴,這個病歪歪的小鬼有什麼立場嫌棄呢?

將糖果塞進他嘴裏,像是完成了一項重大的工作一般,他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了福澤。福澤抽著嘴角,乾巴巴的說:「很好。」

雖然這是亂步不要的糖,但肯貢獻出來已經是進步了,雖然他們認識的時間也不算太長,滿打滿算也就一個多月,也看出亂步對自己的東西有多強的佔有慾。

尤其是糖果粗點心之類的,是一毛不拔,連福澤都不給。雖然福澤也不喜歡這種孩子氣的東西,可自己花錢買的東西對方跟防賊一樣不肯給他,心裏也就有些氣。

「等明天燒退了就好。」福澤放下了溫度計,又想了想的將溫度計遞給羽仁徹,「會用嗎?」

當然不會。

福澤又教他怎麼使用,怎麼看刻度,羽仁徹慎重的點頭,將之放在一邊,朝福澤鄭重其事的行了個跪拜大禮。他知道,對於這種重視道的刻板武士,這種禮節能夠讓對方更加放下戒心,也更願意多指點他一些。

果然,福澤的眼神柔軟了一些。他之前也有偷偷的觀察羽仁徹。怎麼說呢,是一個很矛盾的小孩。

看起來不到十歲的年紀,卻有著看透世俗的沉穩和早慧,瘦骨嶙峋又穿著乾淨的衣服,舉手投足間隱約還能看到受過正統貴族教育的姿態,氣質很是不俗。

但說話時的用語很世俗,估計是他融入常人社會的一種手段吧。而且手指上有著練刀的繭子,這是長年累月堅持不懈才能留下來的。稍微有點奇怪的是,對方究竟家境好還是不好。

家境好教養好,才養得出這種不卑不亢又高貴典雅的氣質,家境不好,才會身板瘦弱,這麼厚的刀繭都不塗藥處理一下。

「非常感謝您,福澤先生。若不是您,在下的未婚妻恐怕就要遭罪了。」

福澤諭吉發散的思維,頓住,凝滯。他手指動了動,一時間都忘記讓人起來。而亂步罕見的這一刻和自家飼養員心意相通。

「未婚妻?他不是男的嗎?別騙人的,不說這是一眼能看出來的事情,剛才大叔處理的時候,胸部是平的,跟名偵探的一樣!」說著,亂步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羽仁徹坐起身,他沒奇怪亂步為什麼這麼問,因為安定曾經說過,眾道在江戶時代就開始走下坡路,唯有真正頂尖的武士貴族還延續這種習俗,到了維新時代也少了許多,但沒有真正斷絕。

「眾道也是武士道的一部分。」

他有點奇怪,為什麼福澤聽到這句話後,連肩膀都開始抖動。想了想,他道:「雖然如此,但我與治君是得到家人應許的,我們的婚約不是無媒苟合。」

他們兩個都是孤兒,自己就代表全家,這不是說謊。而且,因為羽仁徹撒謊起來面色不改,連心跳都不會亂一下,亂步看著這張每個角度都述說著認真誠實的臉,也看不出對方說的是謊話。

羽仁徹看了眼太宰,對方蓋著乾淨的被子,因為吃過葯又包紮過,看上去也沒之前那麼難受了,雖然心底還沒免不了嫌棄對方太過嬌弱,還是道:「雖然治君不是我理想中的新娘,但既然給予了承諾,就不能背棄誓言。福澤先生也懂的吧。」

福澤不想懂,他想捂臉,怕自己忍不住露出真實的情緒,又不敢動。

他自然知道眾道之於武士道的地位,可不說如今這個時代,在他小時候也只是在書籍中見過一些,如今是一夫一妻的時代,但這種同性之戀也沒有真正斷絕。至少,他也曾見過那麼幾次。

況且,福澤可不認為羽仁徹和這位治君之間是同性之戀,兩個比亂步還小的孩子,估計都沒開竅,應該是家人擅作主張吧。

這也太不靠譜了吧!

「請問……你、呃……」

「我叫羽仁徹,這位是太宰治。」羽仁徹不再用『在下』自稱,而是用拉近距離且更表現自我的『我』來自稱。說實在的,『在下』這種謙卑的辭彙他也沒用過幾次。

歌仙說了,羽仁家在室町時代也是大貴族,有皇室血統的,謙卑之詞他不需要用,應該是別人對他用。

「好的。」福澤穩定一下心神,對這位小小的武士,他還是更願意用平輩的態度去交流。他知道現在的孩子自尊心都很強,對那種上下的觀念心懷排斥,比如亂步,比如亂步和亂步。

「若是冒昧還請見諒,羽仁君和太宰君為什麼會來到橫濱,家人是……」

「我與治君都是沒落貴族之後,如今皆是孤兒。」

福澤頓時就不問了。這個時代,沒落甚至滅門的貴族太多,數不勝數,戰爭打開了國門,也將社會制度重組。最好的例子是,換做以前商人哪有現在能夠用金錢來操縱政治的地位。

最底層的大商人,已經靠著這個時代走在了前端。雖然依舊有人嚮往著高貴的血脈,但貴族世家們若不能成功抓住轉型的機遇,就註定被以前看不起的平民踩在頭上。

羽仁徹仔細的揣摩著福澤的面色,推斷出沒落貴族並不是一件稀少的事情之後,想了想,試探著說:「我與治君是世間僅存的彼此的親人,只是兩家都有仇家,雖說仇家也已經被其他的對家所滅,為了不生事,只能改名換姓的來到橫濱。現在,還是黑戶。」

都有仇家了,改名換姓也是應該的。而且黑戶是事實,他想問問有什麼辦法上戶口,又擔心有人聽到貴族之後,會沿著姓名去查,反而查不出來歷,多惹麻煩。

他的謊言看來也不是那麼離譜,至少福澤看上去是信了。

福澤沒有尋根究底,既然對方給了理由,他就當是真的,本來就不是相乾的人士,即便對羽仁徹有點好感,也不阻礙他不想與他人結交的孤狼的心態。

一個亂步已經是例外。

「上戶口的話,讓大叔幫你就行了,他在內部有點關係哦。而且現在的規定不嚴,又是小孩子,找個大人做監護人就能開戶。啊,十五歲也可以,調低了,之後應該會調高到成年人吧。你幾歲了?」亂步不甘寂寞的說道。

「十歲。」

「哦,比想像中大耶,要好好吃飯不能挑食啊。」

「不挑食。會的。」羽仁徹很有耐心。

福澤就沒那麼多耐心了。他不介意幫二人解決戶口問題,這不過是件小事,掛靠在福利局就可以,孤兒可以直接送孤兒院。可亂步說的讓他當監護人,就沒那麼簡單了。萬一對方的來歷見不得人,被人查出來他可是要被牽連的。

那不就跟與人結交差不多了麽!

福澤想打亂步一頓,最後還是忍住了,如果套個麻袋亂打一通再從別處出來解救應該不會被發現的吧。不行,和小鬼計較不是成熟的大人所為。

想到這裏,他又清了清嗓子。如果直接拒絕的話,對方會傷心的吧,感覺好像當壞人一樣,但若是不拒絕的話……

「監護人,與被監護對象之間是否有什麼瓜葛?」羽仁徹選擇了直接問亂步。

亂步果然如他所願的說了:「有也沒有吧,畢竟未成年很多也辦不了,比如手機啊上學啊租房子,連銀行卡都得監護人簽字。不過倒是有人花錢讓大人做自己的監護人,戶口是分開的,一次性將需要監護人簽約的東西都弄好,中間不聯繫,就算做了壞事監護人頂多是被警察警告一下,不用擔責。當然了,監護人不是固定的,也可以更換,只要有個站住腳的理由就行,或者貼點錢,很好解決。」

「我懂了。」羽仁徹點了點頭,儘力將自己的眼睛瞪到最大,猶如小白兔一般眼巴巴的看著福澤。

福澤一陣惡寒,莫名的愧疚感壓在他頭頂,若是意志薄弱一點,說不定要直接答應了。

羽仁徹道:「請放心,我與治君都不是罪大惡極之徒,也擔保家世存留的隱患不會牽扯到您身上。就如亂步君所言,做一個花錢買來的監護人。」

說著,他從身上掏出了所有的鹽,還有自己打劫混混得到的六萬多日幣。「不知道這些夠不夠,若是不夠,請打欠條寫清還錢時間,會盡一切所能的還上。」

混混應該挺多的,全部打劫一遍怎麼都夠了吧。

福澤不知道面前這個十歲的小武士內心的想法,不然他絕對會將這兩個人掃地出門,就算其中一個是病患也一樣。

他不喜歡招惹麻煩。隻想過清凈的日子。

見福澤還在遊移不定,羽仁徹微微皺眉:「您是擔心在下的秉性惡劣麽?」

「沒有。雖然認識不久,但能夠說出用武士道來宣誓的人,我相信你也有自己的原則。」福澤抿了抿唇,問,「能問問,你的道是什麼嗎?」

「道?」羽仁徹搖了搖頭,「說實話,我的刀術是家人所教,他們是武士,我卻不是。因此,還沒找到自己的道。」

「哦?」福澤做出洗耳傾聽的樣子。

亂步也感興趣的探出頭。

羽仁徹歪了歪頭,選擇了說實話。而且,自認為沒什麼好隱瞞的。「我的家族在兩歲的時候滅亡,被武士收養後,從事的是另一份職業——審神者。」

「哎!這個我知道,過年陪爸爸媽媽去神寺時聽到的,審神者就是聆聽神諭、判斷神明真偽和來歷的,跟巫女差不多的那種人吧!」亂步舉手,高興的道。「不過神明真的存在嗎?那不是假的嗎?」

「亂步!」福澤連忙喝止他,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神明,這種說話定然會引來他人不忿。

羽仁徹微微笑道:「福澤先生不用擔心,我沒有生氣,也不會對亂步做什麼。」

福澤被看破心思,頓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硬著頭皮道:「不好意思,亂步雖然聰明,但他不會說話,很多話說出來惹人不快,其實並沒有惡意。他還……呃……」

那個小字說不出口,因為羽仁徹比亂步還小四歲呢!

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為熊家長,福澤有點心悶。

「神明是存在的。」羽仁徹認真的看著亂步的臉,這種發自內心的篤定,讓亂步有些怔愣。

可他確實沒見過,於是亂步忍不住的反駁:「如果真的有神明,為什麼沒有人真的見過呢?說這些話的人都神神叨叨的,他們自己沒見過卻深信不疑,沒有證據的事情,不相信也是正常的吧!」

用一種像是跟人吵架的語氣這麼說道。

若不是羽仁徹一直表現得很平和,亂步確實想跟他分辨一下,就算吵得面紅耳赤也行。

他對沒有證據的事情,抱著懷疑的事情,還是很有勝負心的。

「證據麽?我不能給你,事實上,因為不是一名合格的審神者,在前段時間就辭去了這份工作。」

「前段時間?等一下,你幾歲開始做的?」亂步想知道什麼神棍這麼陰險,羽仁徹是幾歲起被騙的。

「兩歲。被救出來後,就一直擔任。足足八年。」想到過去的經歷,羽仁徹有點懷念。「但是,神明是真正存在的,我遇見過。與人一樣,神明也有自己的追求、抱負,和自己的苦樂。降世的神明,也被世間賦予了人性,直到超凡物化,洗滌鉛華,才會重新返回神界。」

羽仁徹說完,又道:「我其實只是擔任過一名實習審神者罷了,還無法讓神靈降世。但也學到了一點東西,也勉強能充當自己沒有撒謊的證據吧。」

「什麼東西?」

「請給我紙筆,墨水,請用紅墨。」

亂步看了眼福澤,後者雖然有心想阻止,主要是怕掉了羽仁徹的面子,可對方很堅持,就對亂步點了點頭。

亂步笑得很燦爛,帶著一點看笑話的樣子蹬蹬蹬的跑到福澤的書房,翻出了白紙和福澤慣用的毛筆,還有一瓶紅墨水。

他告訴自己,他會忍耐著不會笑出來的,就當做好心的大哥哥陪小弟弟玩鬧吧。只要這小子失敗了,他就是正確的!

正確的哥哥願意用一顆糖果安撫失落的弟弟!

簡而言之,羽仁徹——你就是個弟弟!

羽仁徹接過紙筆,墨水是瓶裝的,他倒了一點到瓶蓋上,攤開四四方方的紙,伸出右手,四指併攏,唯獨伸出食指,指尖凝聚靈力,猶如鋒利的紙刀一般,裁出一張長條形的白紙。

亂步認出來,寺廟賣的騙人的符就是這種大小。他撇了撇唇,說:「這也可以是障眼法哦,說不準你也有萬裡挑一的異能呢。」

而福澤卻屏住了呼吸,他直覺自己將會看到讓他大感意外的新事物。

羽仁徹將毛筆蘸墨,靈力從指間傳遞到筆桿,再到動物毛做成的筆尖,此時亂步和福澤呼吸第一次亂了。

亂步眨了眨眼睛,雙手捂住嘴,他確定自己沒看錯,筆尖竟然泛著白光,而紅色的墨水也像是刷了光漆一般,不再是之前那廉價的工業顏色。

畫符對羽仁徹來講不是件難事,因為前任審神者也留下了一本專門的書籍,他一氣呵成的畫出一張防禦符,收筆時,紅色的墨跡像是染過一層白光,發出淡淡的光亮後又黯淡。

他將符貼在了亂步的腦門上。亂步眼裏透著疑問。

「這是防禦符,只要帶上身上,就能擋住一次致命的攻擊,若是不致命的普通外擊,能承受多次,只要符沒有變成全黑,消散,可以繼續使用。」

說著,羽仁徹以亂步捕捉不到的速度,一腳踹中他的心窩。

亂步瞪直了眼睛飛出去,砸壞了兩道紙門,把牆壁撞出了一個大窟窿,被木板和塵土淹沒。

無人說話,一片寂靜。

福澤伸出去阻止的手都沒來得及收回去。

一隻小手扒上了斷牆,毫髮無傷的亂步咳嗽著,蹬蹬蹬的跑回來,氣得雙眼發紅的指著羽仁徹的鼻子:「你!你這是趁機報復我!」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報復他!但,絕對是故意的!

羽仁徹眼裏有些傷心,是被冤枉的委屈:「我只是想讓你們見識一下,我沒有撒謊。這張符,毫髮無傷的你,不能充當證據嗎?」

亂步還沒厲害到能看穿影帝的演技,而福澤已經伸手想將他額頭上的符撕下來,結果一碰,符就變黑,無風吹散,化為點點灰燼落在榻榻米上。

亂步:「……啊,我信了。」

承受致命攻擊才會消散的符,被踹了一腳的他。

默默抱緊自己。

嗚嗚嗚,菜雞沒有人權對不對?

你厲害,你說的都對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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