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盛趕到無量殿的時候，只看到無量殿外的院子裏也聚集了不少蜀山弟子。

其個個神情肅穆，眼底透著淡淡厭惡與憤懣之色。

在院中一處極為顯眼的地方，有一座極高的困妖架，有一衣衫不整的白衣女子正被捆在上面。

女苑此時面色蒼白，好無血色，口鼻皆有鮮血溢出，但早已乾涸。

想來這傷起碼是夜間時候所受的了。

她雙眼無神，似是萬念俱灰，也不知看著何處。

見此，林盛心底不由低低嘆了口氣，隨即不再看她，抬腳朝前走去。

「林師兄！」

沒走幾步，前方便有一名弟子恭恭敬敬迎了過來，但其面色也隱有些許戾氣存在。

與守在院中的那些蜀山弟子如出一轍。

想來皆是因為那被捆在困妖架上的狐妖女苑。

「掌門和薑明師兄可是在這裏？」

林盛稍作回禮，隨即低聲詢問道。

那名弟子眼底閃過些許戾氣，隨即躬身恭恭敬敬道：

「的確是在此處，昨日夜中掌門追隨妖孽行跡而去，竟發現其與薑明兩人正在房中行苟且之事！

登時將狐妖製服，捆在困妖架上，繼而將薑明帶到了無量殿中。」

他說罷，轉而抬眼看著林盛：

「掌門如今正在氣頭上，林師兄還是隨我們在此等候，莫要進去，免得被掌門遷怒。

師兄放心，咱們掌門公私分明，嚴於律法，決計不會因為薑明是他親傳便生出偏袒。

那三名守塔師兄以及十幾名枉死她爪下的師兄們的仇，掌門一定會給我們一個交代！」

聞聲，林盛面色未變，隻輕輕點了點頭。

在隨其緩步走到一旁站定後，林盛心念微動，立時便將神念探出，瞬息便將那無量殿給包圍住。

「我且問你，我們蜀山的教規是什麼？」

還未完全將神念探入，林盛便聽到一道滿含威嚴的聲音，中氣十足，極富氣勢。

他抬眼望去，只見一著藍灰色道袍，白髮白須的長者正背著手站在一處。

其神情嚴肅，眼底儘是一股名為失望與恨鐵不成鋼的情緒。

「這便是如今的蜀山掌門薑絕之了......」

林盛先前在從凈蓮之地回來之際，曾見到過這蜀山掌門薑絕之一面，不過很快便離開。

雖沒有什麼映像，但其面上那股嚴肅剛正之色，倒是真的令人十分記憶深刻。

薑絕之眼前不遠處的蒲團上跪著一個著白色裡衫，長發披散不整的年輕男子。

那人面色蒼白，眼神空洞。

正是薑明。

聽到薑絕之的話後，薑明面色未變，神色微變，隻低低道：

「修道之士！」

薑絕之站在其身後，背著手，一動不動，神情嚴肅，厲聲道：

「你要遵守的是什麼？！」

薑明身子微微有些顫抖，卻一時間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見此，薑絕之猛然瞪大雙眼，一直隱忍壓製在眼底的暴虐情緒也立時爆發出來。

他猛然朝前走了幾步，低頭看著薑明，抬手想打卻又硬生生放下。

良久，薑絕之聲音顫抖，怒聲道：

「這二十年，這二十年！我又教了你些什麼？！」

薑明嘴唇動了動，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薑絕之忽而抬手抓住其衣襟，強製令薑明轉過身子來，他本想讓薑明望著他，薑明卻隻低著頭。

他怒聲大喊：

「快說！你快說！這二十年間，為師究竟都教了你些什麼？！」

薑絕之每喊一聲，便拽著那薑明的衣裳前襟往後退一步。

而他往後退一步，薑明便要以跪著的姿勢隨他往前挪一步。

林盛見此，心中不住嘆息。

薑絕之雖為人嚴厲肅穆，應當很少有面帶笑容的時候，但此時面對薑明時憤怒至此。

他卻絲毫未覺有什麼薑絕之在生氣的感覺。

反而從其語氣中感受到了些許蒼涼與痛惜之情。

以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如此聲嘶力竭表現出來，這種蒼涼感便越發濃重。

林盛心中葉不由生出感慨：

「這樣一個好苗子，可惜了......」

而此時此刻，隨著薑絕之一聲聲質問怒吼，薑明才恍惚間緩緩抬起頭。

他本想看向薑絕之，卻猛然間神色大面，但瞬息卻又恢復成原本那副空洞面容。

只是薑明似乎聽到了什麼東西一般，不斷晃動著自己那頗為空洞的臉，四處尋找。

但這空蕩蕩的無量殿內，除了薑絕之以及他自己外。

也就一個以神念探進來的林盛，哪裏還有什麼人在？

見此，薑絕之並未再繼續質問大喊，而是緩緩閉上眼睛，滿面痛心之色。

這是他嘔心瀝血，精心培育養了二十多年的親傳弟子，早已將其當做衣缽傳承的親人......

林盛見到薑明如此神色，搖了搖頭。

他知道薑明聽到了什麼。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樂兮，當人生門！仙道貴生，鬼道貴終！」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靈美，悲歌朗太空！唯願仙道成，不欲人道窮！」

「北都泉苗府，中有萬鬼群！但欲遏人算，斷絕人命門！阿人歌洞章，以攝北羅酆！」

「束誦妖魔精，斬馘六鬼鋒！諸天氣蕩蕩，我道日興隆！」

這是仙道經。

林盛緩緩搖了搖頭：

＂薑明的道心亂了。＂

其心中這句話將將落下，被薑絕之緊緊攥著前衣襟的薑明忽而揚天長嘯一聲。

聲音裡同樣充斥著痛苦，悲涼，混亂的複雜情緒。

薑絕之見此，渾身顫抖，他也知道薑明經此事，道心已亂，此劫難渡。

且女苑殘殺諸多蜀山弟子，薑明先前諸多保護她。

如今早已為蜀山中諸多弟子憎恨厭惡，如今薑絕之想挽回薑明的聲譽。

唯讓薑明親手將狐妖女苑斬殺，雖如此會讓薑明的道更加混亂，卻也免得他終生為同門所厭惡憎恨......

林盛沉默得望著薑絕之顫抖的背影。

隻覺那原本挺拔的背影，如今似乎變得蒼老了許多。

「當真可惜。」

林盛無奈嘆了口氣，隨即將自身的神念收了回去。

剛將神念收回自己的體內。

「吱呀——」

忽然間，無量殿的大門緩緩打開了。

披頭散髮的薑絕之拖著同樣披頭散髮的薑明緩緩走了出來。

他忽而抽出一柄劍，橫在薑明身前，大聲道：

「你！去殺了她！」

說罷，便抬手朝著不遠處捆在架子上的女苑指去。

同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那邊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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