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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裝後皇帝卻彎了》第79章 不速之客
失眠乃這世上最痛苦之事。

這是第一日種蘇最大的體會,以前從不失眠,如今才知它的力量,相當令人崩潰。

最終導致的結果便是白日裏種蘇根本起不來,直接睡過去大半日,白白浪費了一個假日。

日影西斜之時,種蘇終於勉強睡好,悠悠醒來。

一睜眼便被嚇了一跳,桑桑正坐趴在床邊,腦袋擱在手臂上,眼睛瞪的溜圓,炯炯有神的盯著她。

「做什麼?!」種蘇捂住心口,「遲早被你們一個個的嚇死。」

桑桑仍然盯著種蘇:「聽大木頭說公子昨晚半夜在院子裏發瘋。公子解釋一下?」

種蘇撫額,不說話。

「是因為……那位燕公子麽?」桑桑卻不依不饒。

種蘇剛醒就聽到昨晚在腦中折磨了她一宿的人,當真十分無奈。

「真的是?我早覺得不太,還以為自己多想。」桑桑瞪大眼睛,「直到看你們昨日相處情形……」

昨日桑桑與陸清純也一直與譚笑笑等人一起遠遠跟著種蘇和李妄,桑桑不笨,又是女孩子,稍稍細心點,便能感覺的到。有時候往往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陛……燕公子對你有意,是不是?」桑桑也終於看出來了,不可思議道,「可你現在是男的啊。」

「他知道你身份了?不不不,不可能,要是知道,我們早沒命了……他是斷袖?天吶。」

「你早就知道?那你什麼想法?」

「你該不會……」桑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古怪的審視種蘇。

「我沒有!」種蘇斷然道。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桑桑撇嘴道。

種蘇:……

「那你昨晚半夜為何發瘋?」桑桑明白到什麼,登時焦急起來,「不行!公子,那可絕對不行!不管燕公子喜歡男的還是女的,你都不行,明白嗎?」

「先不說欺君之罪,燕公子若喜歡男子,知道你是女子,你也必死無疑。」

「假若燕公子也喜歡女子,這喜歡足以免除你的欺君之罪麽?」

「就算可以,你當真要嫁入皇宮,成為后宮三千佳麗一員?」

「還有,你捨得離開錄州,離開老爺夫人?當初可說好日後嫁在錄州越近越好的。你捨得,老爺夫人還捨不得呢,他們都想招個入贅的姑爺呢。你要是有了別的心思,可叫他們怎麼辦……」

「還有還有……」

「停!」

眼看桑桑語無倫次,愈說愈遠,種蘇果斷出聲製止。

然而又不得不說,桑桑簡直精準而全面的抓住了中心點,所說皆是如今面臨的問題。

種蘇一個頭兩個大,只希望根本沒有醒來。

心中的困擾在睡過一覺後並沒有消失,種蘇漸漸清醒,知道必須得去面對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種蘇意識到,越往後可能問題越大,索性挑明態度,無論李妄是否會同意將她外放,只要她態度明確,李妄應當也會及時改變他的想法與態度。

或許從一開始便該這樣做。

昨晚李妄兩情相悅的言論進一步證明種蘇之前關於李妄不會在感情上強求的想法是對的,所以挑明態度後,哪怕可能會惹怒李妄,但應當不至於有性命之虞。

「除卻兩情相悅,朕心中所想的,還有從一而終。」

想起昨晚兩人的交談,便不可避免的想到李妄這句話,已過去數個時辰,卻猶如在耳邊,令耳尖一麻。

萬一的萬一,李妄並非斷袖,知道了她女子身份,或者已知她女子身份,又會如何?有時候種蘇真恨不得破罐破摔,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讓結局早日到來,掀開那層令人混亂的面紗,求個痛快!

「我心中有數。」種蘇說,「你不要再說了。」

桑桑知道種蘇脾氣,隻好閉嘴,神情間很是憂慮,想了想,說:「公子,我從小跟著你,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一直陪著你。只是,我昨天才得了賞。」

種蘇想起李妄昨晚打賞給桑桑的那枚玉佩,此際正躺在桑桑手心。

「這算禦賜之物了吧,」桑桑說,「我還想著日後回了錄州,將它供起來,做我家的傳家之寶。公子,我……能活著回去,實現這個願望的吧。」

種蘇:……

種蘇起來洗漱過,吃過晚飯天便黑了下來。這是假期後一日,經過昨日的狂歡,今日外頭平靜了不少。

種蘇睡了近一天,眼下毫無困意,待在家中無所事事,決定出去逛一圈再回來。

正要出門,家裏卻來了幾位不速之客。

為何總有人喜歡夜晚猝不及防上門?李妄如是,眼前堂堂的右丞相王道濟也是。

若說李妄帶來的是驚訝與驚喜,王道濟所帶來的則是疑惑不解。

他來做什麼?

「下官種瑞見過王相。」種蘇施禮。

王道濟著一身便服,身後跟著幾個僕役,他體型偏胖,上唇留有花白鬍須,背著手,面容看上去甚為和藹。

種蘇卻知道王道濟並非和藹之輩,畢竟是與楊萬頃爭鋒相對,與李妄周旋多年的人。

「不必多禮。」王道濟四下看了眼,未有太多客套,徑直進門,在廳中坐下,直奔主題,「不用上茶,我來,是有事請種大人相幫。」

王道濟帶來的僕役一個守在門口,一個守在房中,桑桑與陸清純跟在種蘇身後,行禮過後便站到一旁。

「下官惶恐,有事王相著人吩咐聲便是,何須勞煩王相親自上門?」種蘇道。

猛然見到王道濟出現時種蘇不由有些驚慌,畢竟他的身份敏感,種蘇直覺來者不善,王道濟忽然上門定不會有什麼好事。然而也來不及多想,答案馬上就會揭曉,種蘇反而鎮定下來,面上恭恭敬敬,看他究竟所為何事。

「你乃王忠名下捐官。」王道濟用的是肯定句。

「正是。」種蘇答道。王忠便是錄州負責捐官事宜官員,種父正是從他手裏拿到名額。

而捐官製如今由王家管理把控,所有捐官從某種意義上說,最起碼名義上都屬於王家門下。

「下官上京時已上相府遞過帖子。」種蘇道。

王道濟點點頭,「我看過,沒承想,一個小小的九品捐官,竟能如此得聖上歡心_這麼多年來,你是第一個。」

種蘇微微躬身,做惶恐模樣。

「只不過再得聖心,陛下對捐官製的態度你想必也清楚。」王道濟緩緩說,「陛下遲早有一天,會徹底廢除它,屆時,你們這些人一個都跑不掉。」

王道濟頓了頓,接著道:「哪怕你聖眷正濃,但畢竟身份微妙,萬一有人從中散佈些謠言,拿你與王家這點關係說事,讓陛下懷疑你的居心,便得不償失了——我聽說你是偶然與陛下在麵館中相遇,而後又機緣巧合與陛下一同被綁架?」

這雖是未曾公開之事,但當時朝廷命官被綁之事是記錄在案的,以王道濟的能耐,自然早清楚這事。

「是。」種蘇隻得答道。

王道濟笑了笑,「這可真夠「機緣巧合」的。」,他也有張圓臉,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卻不同於譚德彌勒佛般的喜慶,反而帶著一股陰測測的感覺,彷彿每句話每個笑容後面都有意有所指,有意圖一般。

「不過你既是我王家門下捐官,自然不會讓人拿這種事大做文章。」王道濟語氣甚為和藹,「王家自會保你無事。」

鬼才信你,種蘇心道,真到了那時候,不說你能不能自保,沒有好處,你又怎會平白保護一個無名小卒。

種蘇也聽明白了,這王道濟話裏有話,意思很顯然,倘若陛下廢除捐官製,所有捐官必將得到清理,種蘇雖得聖寵,但若有人蓄意挑撥離間,誣她居心叵測,令陛下生疑,其後果必定更加嚴重。

這是一種相當卑鄙,被濫用,且不高明的手段,然而卻常常十分有效。

王道濟先小小「提點」一下,再給出一顆糖,接下來要說的,才是真正重要的。

「多謝王相。」種蘇忙感激道。

王道濟抬抬手,慢慢道:「我不宜久留,既都是王家人,便直說了。」

種蘇恭敬靜聽著。

「如今朝堂局勢你大抵也清楚,王家與皇家關係已如履薄冰,我們王家隻想平安活下去,謀求一條生路。如今你與陛下親近,是以需要你的幫助。」

種蘇沒有想到王道濟會直接說出朝堂局勢這番話,心中雖有猜測,卻仍舊心中一震。

「先不必問如何相幫,你願還是不願?」王道濟蒼老而銳利的眼睛盯著種蘇。

種蘇面上現出驚訝惶恐之意,默了默,艱難道:「多謝王相賞識,只是下官雖捐了個官兒,卻是為了雙親一個心願,實際上胸無大志,對仕途並無野心,實不相瞞,下官早已做好打算,隻待兩年期滿,便將辭官歸鄉而去。這兩年間,下官也隻想做個無名小官,朝堂之事,下官也委實能力有限,怕是要辜負王相錯愛了。」

朝堂派系固然存在,但也有不少純臣,並不參與黨派之爭,種蘇這番話俱在情理之中。

「有句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卻聽王道濟說道,「身在廟堂也是一樣,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景明啊,老夫這把年紀,可很少親自上門向人開口。」

種蘇自然明白,王道濟並不是來徵詢她的意見的,不管種蘇願不願意,都會被他拉下水,但他既然說「有求」於她,便意味著需要她的配合,因而態度表面上還是十分客氣。

「你老家錄州,」王道濟徐徐開口,說,「家有雙親,還有個妹妹,一家四口,甚為和睦,對吧。」

種蘇心中一凜,臉色變了:「王相……」

「不要緊張,」王道濟和和氣氣,一副慈眉善目模樣,「老夫不會傷害他們,反而這些日子會派人暗中保護他們,畢竟世道險惡,你如今是陛下近臣,難免惹人嫉妒,一不小心傷了你家人。有王家在,你在京城好好做官便是。」

當王道濟登門,並提起種蘇老家時,種蘇便知他一定已經暗中仔細查過她家世,第一個念頭是自己的女子身份是不是暴露了,然而接下來王道濟的態度與話語明顯表明並未發現她這個最大的秘密,否則不可能不利用這個秘密。

這一點上,種蘇家做的相當周全且守口如瓶,「種瑞」上京後,「種蘇」則去了遠方老家,回老家祠堂為「種瑞」祈福。如果不是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任誰也無法想到他們竟敢冒名頂替,是以即便王道濟去查,也只能查到她的家世相關。

而聽王道濟話音,在此之前並未派人前去錄州,只是通過宗卷得知其家室情形,是以更不可能知道這個秘密了。

種蘇稍稍鬆口氣,然而情況卻也不樂觀。

王道濟這是明顯以種蘇家人性命做要挾。

王道濟說完未再多說,刻意停頓,一雙老眼氣定神閑的看著種蘇。

種蘇與他對視,此時此刻,她沒有拒絕的餘地,片刻後,低下頭來:「王相需要下官做什麼?」

「我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王道濟笑起來,「景明是個聰明人。」

接著,王道濟話鋒一轉,「但不要耍小聰明,不要帶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即便你將今日與我談話告知陛下,陛下信不信你另論,只怕也趕不及我的人,他們恐怕已抵達錄州。」

種蘇清楚這是告誡她不要反水,王道濟在朝堂上與楊萬頃相對時總一副道貌岸然模樣,私下裏卻言辭相當直接,不遮不掩。

種蘇低頭道:「下官不敢。」

王道濟點點頭,彷彿很滿意:「日後必不會虧待你與你的家人——暫且不需要你做什麼,繼續保持與陛下親近關係即可。你只要記住你的選擇。」

「是。」種蘇應道。

「日後要做什麼,時機到了自會告訴你,屆時也會有人與你配合。」

種蘇不敢貿然問王道濟的計劃,知道此際問了也不可能得到回答,隻低頭應是。

「老夫來找你,也是棋走險著,不過到了老夫這個年紀,偶爾冒冒險也很有趣。」王道濟拇指左右各撫了撫上唇的鬍鬚,雙眼眯起,笑起來,「陛下雄才大略,有治國之才,卻終究年輕,對自己身邊人,所用之人太過自信,太過放心。」

種蘇垂著頭,未有接話。

「老夫這便走了。」王道濟站起來,說,「哦,有個人也跟老夫來了,他說想和你聊聊。老夫想了想,你們聊聊也好,說不定聊過之後,你會更放心。」

王道濟走了,他走之後,門外走進來一個人。

外面天色已全黑,今日院子裏還沒來得及點燈,那人的身影從黑暗中走進來,面容逐漸顯現在室內的燈火之下。

是他?!

這是種蘇絕沒有想到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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