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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你啦》七十五·想念(16)
遊戲時間。

第六天。

終於出太陽了,陰雨連綿的天氣告一段落,這陰冷的日光像是在嘲笑著程野的自不量力。

也似乎在彰顯著遊戲的不懷好意和洋洋得意。

似乎在說:你的死期快到了哦。

程野打了個哈欠,感覺渾身酸痛。

他低頭查看。

果然,昨天挨揍的地方都是青紫的痕跡,不過這次蘇如兒很懂事地沒有打臉,脖子這種地方,套個衣服就看不見了。

程野按照往常的慣例,出去和爸爸媽媽吃早餐。

因為恢復了全部記憶,他和這個家有了疏離感。

父母和往日並沒有什麼兩樣,絮絮叨叨的滿是愛意。

只有程野知道,他們之間並不是親人。

他盡量乖巧地扮演好兒子這個角色,吃完飯後找了個理由出門了。

今天晚上他會結束這個副本。

現在,他想抓緊時間驗證一些自己的猜測。

到目前為止,他已經下過三個副本了。

每個副本他都有些太過真情實感。

除了自身的原因,他還有點懷疑這個世界。

按理說,一個遊戲副本,並不需要完整的世界。

只要一個區域就夠了。

比方說一間房子,一個高校,或者說一個村莊……

就算地圖再大一些,像吃雞遊戲,有很多城市,高山峽谷,甚至大海……

這都沒有關係,多建些模,渲染出來就好了。

只是一串數據。

可是,現在這個副本有完整的社會生態系統。

所有人似乎都有著完整的情感和邏輯。

學校出事了立刻有人封鎖消息,穩定事態。

警察立刻過來查案。

論壇真的有上萬人在討論,他們擔憂,恐懼,害怕,或者嘲諷,都有著自己的情緒。

所發布的內容都是存在思維邏輯的,並非系統隨機生成。

而電視裡有著不同類型的節目,有直播有錄播。

手機裡有外賣軟體,是真的可以下單購買。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軌跡,彷彿這裡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如果這個世界是虛擬的,這些東西都是完全沒必要的,多佔內存......

副本地圖只要能做任務就行了,又不是去旅遊,配套那麼多沒用的設施做什麼?

可是現在,所有人都顯得那麼智能,這根本不是用簡單代碼就能解釋的。

為了他這麼一個小副本,做這麼大的建模構圖,合適嗎?

所以,程野懷疑。

這個副本是真實的世界,而這裡的每一個人,其實都是真正的,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

為了驗證這個猜測,他想在這個城市到處轉轉。

看看隨機遇到的陌生人是不是也是如此靈活生動,擁有自己的思維……

他朝著公園的方向走去。

看見裡面有許多老人在鍛煉身體,小石桌旁圍著一堆老頭,在下象棋。

老太太們則霸佔著空曠的廣場,跳著說不上來的舞。

長椅上坐著一些閑暇的老人,他們說說笑笑,聊著不同的家事。

有大爺拉著二胡,面前坐著一排排老人,就像幼兒園裡排排坐的小朋友。

公園的各處有各景,小小的一處卻展現人生百態。

程野穿過公園,一路往下走。

這一路上,他看到了許多人的人生,有小朋友在前面奔跑,媽媽在後面追。

有小情侶偷偷摸摸擠在小樹林,也不怕蚊子咬。

在公園的中間有個小型遊樂場,一些無聊的人們坐在大鞦韆上安逸地享受生活。

......

這一切,都和他過往在地球上的生活沒有什麼兩樣。

他繼續向前走,出了公園後,隨機進了一個服裝小店。

店面很小,但是很乾凈。

店員拿著手機在無聊的玩耍,看到程野的那一剎那,就放下了手機。

「您好,您需要點什麼?」客客氣氣的聲音。

「我女朋友快要過生日了,想給她買件裙子。」

「女朋友啊。」店員笑了起來:「看你的年紀也不大,女朋友更適合穿這種粉粉嫩嫩的衣服,皮膚如果不是很白,可以試試這種薑黃色的,特別顯白。」

店員介紹著旁邊的兩件衣服。

「看著確實是挺好看的……」程野表露出想買的意圖,然後話鋒一轉:「我女朋友最近跟我鬧脾氣了,你說怎麼哄她才會開心啊?」

他臉上掛上了為難的表情,似乎真的為情所困。

店員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姐姐,她瞥了

程野幾眼,或許是覺得他年紀不大,捂著嘴笑了。

「鬧脾氣了?」

程野點點頭,苦惱地思索著:「我早上給她買早餐,買錯了她喜歡的口味,她覺得我不在乎她……」

店員小姐姐又笑了:「這看你是不是想跟她長久的走下去了。」

「怎麼說?」程野露出一臉期待的表情。

如果是ai,對方就會順著自己的邏輯說話。

如果不是,她會展露自己的思維邏輯並重新拋出一個全新的觀點。

這是人和ai最大的不同。

「如果是想一直在一起呢,大家的關係都是平等的。如果事情確實是你錯了就好好道歉不要像哄小孩一樣,如果事情確實是她錯了,就跟她講道理。」

「像這件事呢,是她不講道理了,人怎麼能因為一件小事就否認一段關係中對方所以的好呢?那麼多美好的瞬間,卻隻記住了今天沒有買對麵包,這樣是不對的。」

「……兩個人長久的相處,總不能是一方一直遷就另一方的。」

「......」

小姐姐侃侃而談,像是回憶起了自己的曾經。

程野睫毛微微閃動。

果然是真實的世界嗎?

程野和店員小姐姐道了謝,沒有買那兩件衣服,反而買了更貴重的首飾,準備送給陳俊的媽媽。

今天晚上他就要結束這個副本了,也不知道……

他走後,陳俊會怎樣。

如果這個世界是真的,他現在傳到了陳俊的身上,那等他走了,陳俊會面臨什麼呢?

是死,還是只是模糊了一段記憶?

程野無從判斷。

但無論是什麼,就算是死了,這個世界肯定會繼續照舊運轉下去,沒有人會在意一個微不足道的大學生。

可是他的父母呢,他的親朋好友呢,一定會傷心的吧?

想到這,程野眼眸垂下。

不禁想起了第一個副本的父親。

他是真的失去了乖巧的兒子,失去了期盼的未來。

緊接著,他想到了第二個副本的女兒。

他藏在褲兜的尾指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閃動。

似乎是有風襲來,才惹得他眼眶發酸。

他記起來當時送女兒上學排隊的時候有人說,他一年前就開始失憶了。

而他的女兒看到他不記得卻完全不覺得意外,甚至還主動幫他找借口。

程野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他女兒,可能很早就知道這個世界是虛假的了。

她從一年前開始,就在和不同的玩家相處,她自然而然地喊玩家爸爸。

在關鍵的時候為玩家開脫,維護玩家。

她早就知道她父親不在了。

想到這,程野有些難受……

而他不知道的是。

在他那天走後,女兒落寞地說了一句話。

「爸爸,我想你奧。」

或許,程野是他相處過的父親中,最好的一位吧……

........

夜幕降臨,程野走在街上。

他收斂了情緒。

不知為何,他覺得有些冷,收緊了自己的外套。

夜裡的風太大了,吹得他額前的碎發來回掃動。

不知不覺,走到家樓下。

周圍,燈火通明。

或許此刻有人歡聲笑語,或許此刻也有人同他一般悲戚。

人類的悲歡總是不盡相同。

有人歡喜有人憂。

在這個世界裡,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和他一樣,也被系統分配到這個地圖做任務。

他們或許曾經擦肩而過,卻不知道彼此都是玩家。

……

程野推開了家門。

家裡十分溫馨,桌上早就擺好了飯菜,媽媽還在做最後一道紅燒排骨。

她風風火火地快速走過來,給程野遞上茶水:「你這孩子,一出去就是一天,要不是你爸說你可能有重要的事情,我早就打電話催你回家了。」

程野笑笑,接過茶水。

莫名地有些眼睛發酸。

這麼好的父母,怎麼會攤上這樣的事呢。

希望他離開後,陳俊還能好好地活著。

爸爸打著哈哈說道:「孩子大了,你老限制他幹嘛。」

說完打開了電視,家裡瞬間熱鬧了起來。

一家人坐在餐桌前,朗朗的笑聲頓時從屋內傳出,在空靈的夜晚遠遠的回蕩開。

……

夜晚,程野準備入睡。

這應該是他最後一晚待在這個世界。

他想起

來之前楊村花說過,中級副本不會給任務提示,基本上就是一個遊戲名或者一句話讓人猜。

他這個任務雖然也不像初級副本一般給出了明確的任務。

可是卻給了一個前景提示(想念一)。

所以這個副本的難度應該是三級半。

就如同遊戲所說,只是提升了難度,或許是為了接下來自己的升級任務做準備吧。

程野閉上雙眼,不再想那麼多。

入夢。

結束一切吧。

……

身下的嬌香軟玉突然變成了白骨,柔情似水的雙目成了黑黝黝的大黑洞。

程野身體一顫。

蘇如兒氣笑了。

她手中薄如蟬翼的絲帶還沒變身,她保持著躺著的姿勢,撐起自己腦袋。

程野果斷穿好衣服。

一臉嚴肅:「得罪了。」

蘇如兒手中的絲帶緩緩變形。

程野十分認真:「別打臉,友情切磋。」

蘇如兒站了起來。

程野想了想,可能還是得讓她抽幾下消消氣,不然副本可能還是通關不了。

蘇如兒向程野發起了攻擊。

程野盡量的靈活躲閃,讓自己少受一些傷。

蘇如兒勢如疾風疾如閃電,比程野剛剛還快。

或許成為了鬼,不受重力約束,蘇如兒靈活自由。

鋪天蓋地的鐵絲從四面八方而來,不一會兒,程野就渾身傷痕纍纍,皮開肉綻。

他背倚靠著強,讓自己稍微有個支撐點。

好在,只要san值不掉,脫離副本將會一切如初。

「絕望嗎?」

還是這句話。

蘇如兒走到了程野的面前,平靜地問她。

她的聲音宛如芙蓉泣露。

程野回想起前景提示裡的畫面。

蘇如兒穿著一身紅色的嫁衣,臉上掛著柔情的笑意,陳少在幫她穿鞋……

是啊。

蘇如兒當時得有多絕望。

陳少最後幫她贖了身,說了要娶她,甚至在前一天還在幫她試穿繡花鞋。

可是呢?

可是陳少最終沒有來,蘇如兒被人虐暴致死……

那是1943年,日軍動亂,略過東江。

所有人都在逃亡,唯獨蘇如兒沒走。

她相信陳少說的那句:「我會來,你要等我。」

她孤零零地待在房間裡,執拗地等著陳少。

最後,人走樓空,平日裡熱鬧的燕春樓,只剩下她了。

然後,日軍來了。

她成為了犧牲品。

永遠的死在了這張床上。

在死的那一刻,她還在等她的陳少來……

「負心漢……」

聲音清冽婉轉,空靈悅耳。

蘇如兒面色平靜,和那天一模一樣,緩慢的走向程野。

她手中拎著鐵絲。

那是日軍在她身上千刀萬剮的東西。

一開始的刀劍,是日式刀劍。

這些東西,都是曾經在她身上使用過的東西。

她不過是想要讓陳少也體會一遍她的感受。

蘇如兒越走越近。

程野滿臉哀傷,平靜地看著面前的女子。

最初,他也沒有注意那把刀劍是什麼。

可是隨著他入夢次數越來越多,他也終於發現了端倪。

那把用來砍他們的刀劍,是經典的日式軍刀,是曾經殺了蘇如兒的東西。

而為什麼蘇如兒會死在日式軍刀下呢?

所有的一切,都在程野記憶恢復過後,全部匯聚成河,融會貫通。

他終於把全部故事還原了。

程野盯著近在咫尺嬌弱的女子,有些於心不忍。

她如此軟弱無骨的身子,是如此經歷那悲慘的一晚地?

陳少,確實對不起她。

程野筆直地站著,身長玉立,臨危不懼。

他的聲音像是許久未說話了,聲音暗啞,有些費勁:「對不起……」

劃破空氣雷霆而至的鐵絲陡然止住了。

再抬頭時,是淚如雨下的蘇如兒。

她站在那裡,恢復了姣好的面龐。

眼眶裡淚水打轉,卻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

是啊,她其實沒想過要報復他。

她只是想要一聲道歉。

……

一句道歉,足以。

.......

ps:刀遲但必到。

副本結束,但故事有反轉,明天寫。

有些細節也明天說



感謝第二位盟主善良的蜜蜂友情打賞,蜜蜂的《修羅武神》我真是從小看到大……

世界再一次破碎。

程野莫名地感受到了漫無目的的空虛。

蘇如兒噙著清波瀲灧般的淚,楚楚動人地看著他。

這一刻。

在她美眸之中看到了多種情緒。

有釋然,有酸楚,有委屈,還有一絲絲祝福。

祝福什麼呢?

蘇如兒死的時候,是不是有三分慶幸陳少沒來,所以隻死了自己?

程野無從得知。

睜開眼時,耳邊響起熟悉的系統清脆的聲音:

【叮咚,恭喜新人玩家「程野」通關遊戲副本:想念。】

【獲得碎片:陸陽的回憶(僅在副本內使用)】

【是否結算退出遊戲?】

【是】【否】

原來夢裡的陳少是陸陽。

這位少爺,真正的名字叫陸陽啊。

程野的手中握著那枚碎片,但他沒有急著捏碎。

前幾次,他都太倉促了,沒有好好地和旁邊的人道別。

這次,他想道個別。

程野爬起床,和往常一樣刷牙洗漱。

就像是世界末日的最後一天,依舊保持了昨日的生活方式。

媽媽依舊熱情地不停給程野塞吃的。

爸爸有時候看不下去會勸住一下,但基本無用。

程野吃完了早餐。

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了首飾。

告別,要正式一些。

「媽媽,長這麼大我也沒送過你什麼禮物,我昨天逛街看到這個手鐲感覺跟您跟搭,雖然母親節還早,但忍不住提前送你啦。」

程野說得輕鬆,直接將禮盒遞上。

媽媽開心得不行,三下五除二就拆了禮盒,露出一個簡約的銀鐲子。

「這得花不少錢吧?」媽媽放在手掌掂量了幾下:「你是不是偷偷省吃儉用給媽媽買的?」

「你缺零花錢了跟媽媽說啊,你還在長身體的時候不要餓著自己,知道嗎?」

程野乖巧地點頭。

媽媽忍不住揉了揉程野的腦袋,下一秒,直接把爸爸送的金手鐲摘了下來,換上了兒子送的銀手鐲。

爸爸嘴角抽搐,但也很欣慰。

兒子算是真的長大啦。

程野看著眼前的一幕,有些難受,他不知道自己走後陳俊還存不存在。

會不會直接消失,但,盡自己微薄之力吧。

「媽媽,我一會就得去學校了,接下來要期末了可能會很忙……」

「哎呀沒事沒事。」媽媽收到了新禮物特別高興,抬起手來左看看右看看,愛不釋手。

嘚瑟地在爸爸面前晃:「你兒子眼光可比你好。」

「你快看看,我兒子給我買的!」

爸爸一臉無奈:「是是是,咱兒子肯定哪哪都比咱強嘛。」

被打斷了的程野沒有說話。

他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父母又開始拌嘴,臉上也漸漸露出笑容。

如此也好。

如果他的離開,會造成陳俊的腦損傷,或者失去記憶之類的。

就當他在學校學業忙,所以無法想以前一樣常回家看看。

程野悄悄地站起身:「媽,那我去學校了。」

媽媽和爸爸還在拌嘴,她目不斜視地擺擺手:「去吧去吧,學業重要。」

程野走出家門。

……

大街上,人來人往。

程野隨便挑選了一家奶茶店,坐在靠窗的位置,捏碎了手中的碎片。

……

1942年,日軍侵華其實已經要接近尾聲了。

很多地區已經開始恢復正常生活。

陸陽第一次看見了蘇如兒。

那時候的蘇如兒面容稚嫩,還帶著一絲青澀,她臉上覆著輕薄的雪色面紗。

孤零零地坐在台上彈曲。

顯得有些落寞。

她是燕春樓的書寓。

賣藝不賣身,是需要大價錢還得她同意才能過夜的高級妓子。

蘇如兒的聲音清冽,就好像枯井遇到了許久未落的雨,心中甘甜,繼而復生。

陸陽,一眼相中了她。

他不缺錢,他生來就是少爺。

本來抗日,他最大的願望是報效祖國,卻被她,絆住了步伐。

他留下來了。

日日聽曲,沉迷於此。

後來,他們相知,相戀。

一開始,家裡隻覺得他是玩玩,就隨他去了。

後面,他提出要贖身。

頓時家裡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勸阻正式開始。

他和家裡人大鬧了一場,點名,非

她不可。

家裡停了他的零花。

他頓時身無分文,養不起蘇如兒了。

開始打零工。

努力賺錢。

他到後期有段時間總是在睡覺,也是因為接的活太累,一睡就睡不起。

而見蘇如兒沒那麼勤是因為在打工。

蘇如兒和他說話心不在焉,是因為累的。

他相信自己,可以為蘇如兒贖身,和她永遠在一起的。

所以他自己扛下了所有。

他覺得自己是個男人,這點壓力怎麼能和愛人說。

他認為自己能處理好,就不想讓蘇如兒擔憂了。

可這,造成了他倆的離心。

後來呢,他終於和家裡對抗成功。

畢竟是家裡的獨子,也看不得他如此辛勞。

女人嘛,玩幾年就會膩的,不如隨了他。

陸家這麼想著,同意給蘇如兒贖身。

可是,時機就是那麼不湊巧。

1943年4月3日。

是日軍侵略東江的前一天。

也是陸陽剛剛為蘇如兒贖了身的那一天。

他兩晚上還幸福地待在一起,暢想著美好的未來。

陸陽還讓蘇如兒穿上嫁衣,給她試穿繡花鞋。

兩人擁抱在一起。

一切看起來那麼美好,似乎真的即將步入幸福的未來。

可,那支撤退的日軍,正在悄悄地即將經過東江。

這個風聲在1943年4月4日清晨,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所有人都開始了逃亡。

包括蘇如兒所在的燕春樓。

大家一時間無暇顧及其他,許多小姐妹僅拿了一些首飾就跑路了。

可蘇如兒不走,她堅定地穿著嫁衣坐在床上,等待陸陽。

他說過,他回來娶她,不是麽?

可是陸陽,被扣押在了家裡。

他本來今天確實是要迎娶蘇如兒的。

可,日軍侵襲,陸家一定是會舉家搬遷的。

但,怎麼可能帶上一名妓子?

車就這麼大,親人都不一定完全能坐下,怎麼可能讓出一個位置給蘇如兒?

陸陽瘋了。

他已經跟蘇如兒說了,一定會迎娶她。

他讓她一定要等他。

現在,告訴他,不許去?

是的,為了陸陽的安全,陸家將他綁了起來,押在車上。

清晨天還未亮,就舉家撤離了東江。

可憐的蘇如兒,卻那般堅定地坐在他們度過無數個日夜的床上,期待著他來。

她一身嫁衣,面容姣好,眼眸晶亮,充滿信念。

陸陽會來尋她的,一定會的。

「吱呀——」

門開了。

來的是一群王八羔子日軍。

程野看到這時,淚如雨下。

他不知道蘇如兒那天到底經歷了什麼,耳邊充斥著她的慘叫和日軍的淫笑。

少兒不宜的畫面被打上了馬賽克,程野什麼都看不清。

他只能依稀看見日軍一個個過去,又一個個走開。

最後,每個人拿著軍刀一刀一刀地捅著她。

她微弱的呻吟令他們興奮,越來越殘忍的手段折磨著她。

蘇如兒的臉上還化著精緻的妝,耳朵上帶著陸陽送的翡翠耳環。

小日子一扯連著耳朵一起撕下來,往衣服上隨便擦了擦,就扔進了口袋裡。

還能換錢呢。

漸漸的,蘇如兒越來越虛弱。

她像一個殘碎的布娃娃,再也沒有了聲息,胸前裂開一個巨大的口子。

血淋淋的往下滴落鮮血。

淚水已經乾枯,在眼角下劃出一道白亮的痕跡。

軍刀的刀尖沾染著滾燙的鮮血,一滴一滴花落。

歡快的笑聲充斥著這間小小的屋子。

「花姑娘。」

「穿嫁衣的花姑娘。」

小日本玩的開心,笑聲一陣又一陣,越來越大聲。

可是蘇如兒已經發不出任何一絲聲音了。

她死了。

徹底死了。

……

在收刮完燕春樓僅剩的東西後,小日本拍拍屁股就走了。

他們是撤兵,得趕緊到地方集合。

而這個時候,陸陽才剛剛逃了出來,他一瘸一拐地到了燕春樓。

他的手上,腿上,都是傷。

沒有車,他是一路跑回來的。

中間摔了幾個跟頭。

他不要命地往回跑,就是為了接上蘇如兒。

可是……

來不及了。

看到眼前一幕的陸陽瘋了,他沒有想到,僅僅一夜,他兩天人永隔。

他憤怒地咆哮著,就好像一隻兇猛的野獸。

可是無能為力。

人死了就是死了,從來沒有死而復生。

血腥之味充斥著他的鼻腔,雙眼猩紅,青筋暴起。

無力回天。

無計可施。

……

程野感覺自己的眼眶濕潤。

他本以為陸陽是為了躲避災事所以沒來,卻沒想過,他爬,也會爬著來。

只是可惜,來晚一步。

不過若是蘇如兒知曉,應該會慶幸他來晚一步吧……

眼前的畫面一轉。

陸陽已經七老八十了。

他走路都快走不動了,戰戰巍巍走到書桌前,開始寫信。

他的字是那般好看,即便年老,筆力依舊入土三分。

致蘇如兒:

我們是彼此想念,愛而不得。

但我從未將你放下。

我承認自己所有的懦弱,自負,膽怯和幼稚。

可我對你的愛,從來都是真心實意。

那日滿天的天燈真的很美,大家都在祈願,我也一樣。

我以為第二天我們就會在一起,卻沒想到上天跟我們開了個玩笑。

寫到這。

老人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他長籲一口氣,又接著寫到:

我很愛你。

你是多麼美好的存在啊,一雙柔荑小手不染陽春水,歌聲優美,性格溫婉。

你那麼為我考慮,即便心生委屈也不願與我爭執一二。

其實我都知道。

但,原諒年輕時候我的懦弱。

我總覺得一件事不去觸碰就會過去,年紀大了才知道我有多麼可笑。

我後來回去了,看到的只有你的屍體。

那是我見過最慘絕人寰的模樣。

狗日的小日本把你的身體蹂躪得體無完膚,你所有的血肉都碎成了渣散落在地上。

原本溫馨的,屬於我們的小屋像是被鮮血洗禮過一般。

那種地獄一般的場景,我每次回想起來都覺得心裡發冷,後背發涼,雙手發顫。

這是怎麼能幹得出來的啊!

濃鬱的血腥味充斥著我的鼻腔,讓我的大腦無法思考,憤怒瞬間撲湧而來。

無謂生死,隻想替你報仇。

我當時就想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啊!

老年陸陽這寫這一段話時,明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他用力地在紙上重複地寫著殺了他們!

力氣之大,差點將紙劃破。

過了一會,老年陸陽平靜了一些。

他的眼尾已經發紅,

隱隱似乎有淚光含在眼眶。

他顫顫巍巍握住了筆,繼續在紙上寫到:

你,曾經那麼美。

就像仙女下凡一般,如此美好。

為什麼,為什麼會被折磨成這樣?

你得有多痛?

我每每回想起那個場景,內心都像是有無數把刀在刮,痛得無法呼吸。

你平時可是一個喝茶熱半分都嫌燙的小姑娘,可是現在,卻千瘡百孔,體無完膚地化成了一堆碎骨。

我恨!

我恨啊!

我拚了這條命都想衝出去殺了他們!

你知道我從來不會哭的,但在那一日我落淚了。

我雙手捧著你支離破碎的臉,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拿起地板上他們遺落的刀劍,就準備衝出去跟她們拚命。

你地板上的血都還是熱的,他們一定沒走遠。

憤怒,充滿了我全部大腦。

我拎著刀走出去了。

可是,剛剛踏出大門,一陣冷風襲來,將我吹醒。

你如此珍貴的存在,我怎能讓你無人祭拜呢?

我怎能放任你的屍骨無人掩埋,化作塵土,隨風飄揚?

我做不到。

活著比死了更受折磨,我想用我這一生去補償你。

我忍下了我所有想一死百了的衝動,重新回到了屋子裡。

我跪著替你收了全部屍骨,我哭著將你裝進了盒子裡。

中國人講究一個落葉歸根,入土為安。

你生,我沒護住你。

你死,我永生陪著你。

再後來,改革開放了。

我重新回到了東江。

現在,東江改名為東市了。

我將你埋在了你最喜歡的那片山上。

我年年來看你,只要有空我就來。

跟你說這些年發生的事。

我旁若無人地和你聊天說話,就好像我們還在一起,你依然在我身邊。

我感覺,我們從未離開過彼此。

我一生無兒無女,我的命是你的,這輩子隻為你而活。

……

可是,如兒啊,我現在年紀大了,走不動了。

我已經幾年沒去看看你了……

你的墓也不知道那些雜草會怎麼欺負你……

我該隨你而來了……

……

畫面拉長。

在老人的身後,早就掛好了一個繩索。

它孤零零的掛在那裡,隨風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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