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暖風卷著乾枯的葉片飄過，空氣中漂浮著與季節完全不符的氣息。

濃厚的血腥味，腐臭味，窗外的城市是一片斷壁殘垣，全身烏血的屍體東倒西歪地倒在陰暗裏，旁邊遊盪過面目猙獰的喪屍。

時間重啟，回到了末世爆發的第一天，也就是副本開啟的第五天。

他們還在醫院當護工，還沒有去那間地下室。

「我做了個一個……不太好的夢。」病房之中，玥玥輕聲說。

當她看向從裏間走出來的蘇明安時，眼神倏地一凝。

……今天的蘇明安，好像和昨天有些不太一樣了。

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讓她有些移不開視線。她看見少年腳步有些遲鈍地走到她面前，坐下，而後，仔仔細細地盯著自己看了一會。

「怎麼了？」她問道。

「做了什麼夢？」

「嗯……大概是，原本美好的童話故事突然缺了一頁?」玥玥說。

「……」蘇明安向門口走去：「今天不去檔案室了，我們去外面看看吧。」

「好。」

玥玥一直是一名直覺型玩家，在蘇明安提議去別的地方看看時，她毫不猶豫放棄了原本去檔案室的計劃。

蘇明安推開門，彈幕開始滾動起來。

【主播早上好~】

【早上好~臥槽，怎麼有血？】

【末世開始了？】

「早上好。」蘇明安笑著回應。

他已經發現，死亡回檔是全世界的回檔，包括高維生物和觀眾，都會隨著他的死亡一起變動時間線。

他成為了唯一站在時間長河邊上的人。

他不認為自己救世的使命感與生俱來，只是他既然有了機會，就要用盡一切力量去把握。

就像一個掌握了通關方法的硬核一樣。他只是下意識不希望看到一個最壞的結局。

為了不淪為高維生物的玩具，他也在自救。

雖然這次死亡後，他發現自己原本可選的存檔1、存檔2消失了，他只能一睜眼，就重生回到一個固定的時間點，不能再自己選擇。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是否因為新手關卡比較特別。

不過，還好。

因為一切還有重頭再來的機會。

他將永遠擁有再來的機會。

人與人化作孤島，遊走於怪獸窺伺的黑暗森林。

遠行者隔船相望，他們的燈火透過迷霧。

而穿梭於河流間，與其他沉默遠行者隔船相望的他。

……或許會成為這些迷途者眼中閃耀的燈塔。

……

持著鋼管敲碎幾隻喪屍的腦袋，他看到了【Exp+50】【Exp+50】的幾條提示，經驗條大概再殺六隻喪屍就會上漲一級。

任務加積分，殺怪加經驗，這是他大概試出來的規則，目前的喪屍水平並不高，正好是玩家們提升實力的好時機，那些末世一開始就逃到荒郊野外的玩家註定走不遠。

他一路和玥玥衝殺出去，身後漸漸跟上了一群畏畏縮縮的人，在要衝出大門時，後面的人依然沒有離去。

「要帶上他們嗎？」玥玥看了身後一眼。

「目標太大，沒有作用。」蘇明安說：「他們要跟就跟著，反正也跟不了太久。」

從實際上來說，蘇明安唯一的傷害性技能泯滅還需要用手指釋放，如今的他就是個體能和正常人差不多的玩家，更多的還是靠玥玥的劍術來殺死喪屍。

但是，很多人死在喪屍面前，並不是因為他們打不過，而是因為內心中的恐懼。

——他們不敢揮刀。

但在這末世爆發的第一天，殺出一條生路其實並不難。

……

在敲死站在門口的一隻喪屍後，蘇明安甩了甩有些酸脹的手臂，聽到這樣的聲音。

【叮咚！您已升級為（一階二）玩家，（獲得三點自由屬性點，部分許可權得到提升，商店開放更多道具）】

【經驗條0/2000】

蘇明安毫不猶豫地將屬性點點在【精神】之上，而後向著大街上走去。

【戰鬥力206+9】

……

「哇啊啊！！」

街頭，一個女學生跑著跑著便跌倒在地，望著動作詭異的喪屍，嚇得爬都爬不起來。

一般的玩家不像蘇明安這樣開局積分爆表，若是在新手關卡死得快一些，到手就四五十的積分，只夠加個點，買一個低級技能。不少人在遊戲開始前只是普通人，連殺雞都不敢，更別說直面這樣的場景了。

眼見著那喪屍離女孩越來越近，蘇明安掃了一眼，沒有奮不顧身去救。

「啊——！」

女學生髮出一道淒慘的哀嚎，那是她生命中最後一道聲音。下一刻，面目猙獰的喪屍一口咬穿了她的喉嚨。

鮮血如花一般炸開，她眼中的光漸漸消失了。那嬌花一樣的面容漸漸化成了血肉模糊。場面看上去異常殘忍。

玥玥愣了愣：「……這。」

「已經給了五天準備時間，自己仍然沒有揮劍的勇氣。這樣的人，就算救了，之後你要怎麼辦？一直帶著她？還是救了之後再把她趕走？如果之後再遇到類似的情況，我們身後要帶著多少人？到時候只要不救一個，所有人都會開始罵我們。」蘇明安擦拭著手背上濺到的血跡：「我們的時間很寶貴，遊戲中註定要淘汰的玩家千千萬，我們沒有機會一個一個救，讓他們等復活吧。」

他這樣說著，彈幕漸漸顯現出一陣陣譴責聲。

【救一個是一個嘛，明明大家都是翟星人，非要秉持優勝劣汰的自然法則，這思想也太極端了點。】

【就是因為有主播這種人，我才會死得那麼快。】

……

雖然彈幕中間也有支持的，認為末世中就該這樣避開麻煩，但很多人還是秉持著互助的想法。

【主播心態好差啊，說一下也不行嗎……？】

【你們怎麼這麼暴躁?救人是情分，不救人是本分，主播也沒錯啊……】

【不是，你們一群死過的廢物，怎麼有臉罵冒險玩家的。明明他們是我們的希望才對啊……】

蘇明安的眼神，再也沒向右上角的文字移過去。

玥玥看著他：「好煩人，把直播關了。」

「不用。」他搖搖頭，並未再解釋什麼。

……並非所有躲在後方的玩家都是廢物。

怕死是人的天性，他們有的也許難以面對這樣的世界，指望有別的英雄站出來闖關，這種心態處處存在——但這不能成為他們，變成享樂一般的，上帝視角一樣觀看別人送死的理由。

人在這種絕望無力的環境中很容易失去自我，變得焦躁易怒，道德綁架的點很容易出現在這種混亂世界的各個角落。

他開直播是為了獎勵積分，可不意味著他要被道德綁架。如果要完美通關，他必須要往最危險的地方走，他的精力不可能放在一個個救人上。

被說自私，就自私吧。

人們都喜歡趨炎附勢，當他第一玩家的身份被曝光後，這群傢夥估計又會貼上來。

如果這群人夠聰明，也不會死這麼快了。

蘇明安事先購買了末世區域地圖，他看了眼地圖上的方位，拉著玥玥朝著另一所醫院的方向走去。

忽地，他伸出去的手一空，接著自己的另一隻手也被一股力道一帶，直接被拽著拉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