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廣闊的沙土之上，突然響起了劇烈的轟鳴之聲。

粉紅的能量光芒一放即收，一名身著紅衣的女人收回手。她是繆文，一名實力不高不低的榜前玩家。

她的面前，是一隻緩緩倒地的黑色巨獸。這隻巨獸與尋常野獸不同，全身都流淌著烏黑的液體，帶著一股讓人不舒服的流質感，像是汙泥組成。

「……這個世界的這種莫名其妙的生物真多。」繆文的身後，傳來一個俏生生的聲音。

「第二部族的情況打聽的怎麼樣了？」紅衣女人回頭，看向站在身後的榜前八十玩家尤利婭……尤利婭是個偏向輔助型的玩家，擅長光環類和探查類的能力，也是她們之間負責探查的一方。

「目前看來，還沒有玩家把主意打到控制部族上面，等你刷夠了聲望，可以讓你的引導者帶著我們試試。」尤利婭說：「我預測……之後的戰鬥，NPC和勢力也可能很重要，尤其是有第一玩家這個總是喜歡參與勢力的傢夥在。現在才第四天，我擔心……後期的這個副本，會演變為部族之爭。」

繆文眉頭微微一皺。

「我聽聞第一部族最近好像封鎖了？不是要舉行繼任儀式了嗎？」

第一部族的繼任儀式，是公開放出去的消息，算個副本中的大活動，很多玩家都在關注。

可從昨天開始，第一部族就封鎖了，他們只能聽聞裡面的古堡似乎發生了一些異變。

「我聽說第一玩家才去了第一部族。」尤利婭說。

「……」繆文：「好吧，我該猜到是他乾的。」

「不會第一部族已經變成他的了吧?」

「想想以前的情況，這種事發生也不奇怪。」

「他很神奇。」

「是啊，神奇到每個玩家都要提幾嘴。」繆文說：「……但也到此為止了。」

「你已經聯繫了維亞辛他們？」

「馬上『惡意者放逐』大會要召開了，

他們已經掌握了充分的證據。第一玩家是惡意者無疑……趁著這個機會，把最大的威脅排除掉吧。」繆文說。

她們在這裡聊著，大地卻突然開始震動。

「轟隆隆——」

她們面前，那早已被殺死的黑獸，居然開始劇烈顫動起來。

二人齊齊後撤一段距離，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黑獸那如同黑泥般的液體，開始拱動，顫抖……像是裡面有無數隻蛆蟲在蠕動爬行。

「……形勢不對，走！」繆文極其警覺，在意識到這隻黑獸與她之前殺過的許多黑獸都不同後，她立刻選擇了撤退。

她們迅速離開了這裡，只有那隻黑獸還在不斷顫抖，蠕動。

片刻後，黑獸睜開了血紅的眼睛。

只是，這眼神死氣沉沉，好像一對喪屍獸的雙眼。

它從黃沙間爬起，帶動起大片的沙泥，翻天覆地般站直了身體。

一股極為不詳的詛咒氣息，蔓延在這片沙地。

繆文二人撤退的想法是正確的，這隻黑獸已經徹底銳變為了詛咒黑獸，只要被傷到一點，她們就會因為詛咒而死。

詛咒生物原本實力不強，但這隻體型龐大的黑獸，已經遠超普通詛咒生物的強度。

在這種夜間，一旦這種全身詛咒氣息的黑獸開始襲擊人，對所有夜間外出的玩家都極度危險。

「呼——」

一陣風聲刮過。

一道裹著黑袍的身影，出現在了它的面前。

看見這道身影，原本有些狂躁的黑獸，表情頓時變得乖順起來，它伏在這個人的身前，像是臣服主人，姿態如同一隻小狗。

黑袍人伸出了手，撫摸著黑獸的皮毛。他似乎並不害怕黑獸身上的詛咒氣息。

「……給你起個什麼名字呢？」

黑袍人考慮了一會。

黑獸伏在他的面前，乖巧得像隻寵物。恐怖的詛咒氣息從它身上不斷蔓延，扭曲著周圍清鮮的空氣，就連原本還算正常的仙人掌都開始發黑，腐爛。

如同輻射的來源，它在不斷散發詛咒，壓縮這個世界最後的生存空間。

這是一個災禍的來源。

……但有人在製造它。

這個黑袍人，看樣子就是它的主人。

「叫什麼名呢……對了，你的全身是黑色。」黑袍人終於考慮好了:

「……那你以後，就叫小黑吧。」

……

「……我會等你，你一定要在未來出現。」

這是蘇明安離開那條時間線前，聽到茜伯爾說的最後一句話。

她一直注視著他，那眼神極亮，像要把他的樣子牢牢記在心裡。

傳送白光包裹了他。他眼前的黑泥、孤零零的木製小屋、裹著紅袍的女孩身影……一切都在淡化。

在再度睜開眼時，他面前掛著一則系統提示。

由於他成功救下了封祺祺與茜茜，他的完美通關進度推到了35%，並獲得了100點積分。

系統面板下方，還有一則小字提示：【請注意，「惡意者」放逐大會將在十分鐘後開始。】

蘇明安知道，玩家中會存在5名惡意者，這是副本開幕上就說過的規則。這些惡意者無需收集銀星，只要他們一直沒被放逐，就能保進決賽，他們的任務就是全力干擾其他人通關。

副本每三天，會召開一次惡意者放逐大會，召集所有的倖存玩家同聚一堂，現在已經快到時間。

引導者在第一天時，就會告知玩家是否為惡意者。蘇明安有問過茜伯爾，她說他不是。

既然如此……其實這個大會的危險性不是很大。

他關閉系統界面，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泥土氣息……以及肩上那失而復得的重量。

他亮起了腕錶光。透過一圈小小的光，看見了眼前的地道。

……果然，自己之前跨越時間線的發生地點，就在地道裡。

他移動腕錶方向，直直照向自己的肩頭，果不其然看見了一隻雙目血紅的渡鴉。

在望見他的視線時，渡鴉輕輕叫了一聲。

明明只是鳥的一聲叫聲，但在現在知道真相後，蘇明安卻在那對紅眼珠子裡望見了「哈哈，你沒想到吧」的意味。

這隻鳥……利用五年的時間之差，完成了這一場閉環的回召，完成了對過去的茜茜的拯救，甚至……它還算計了未來，讓蘇明安相信了它真的是所謂佰神的神使，讓他自發地去收集三大權柄。

哪怕茜伯爾如今在古堡化身怪物，知曉了過去玖神真相的蘇明安，也一定要去救她，而不是與所有人一樣，將玖神視為邪神。

這是最古老之神被剝奪信仰的隱秘。

他現在知曉了這些。

「影子。」蘇明安說。

「哇。」渡鴉叫了一聲。

「你還挺會算計人的。」蘇明安說。

「哇哇。」渡鴉很得意地叫了一聲。

「布局很精彩。至少，在這之前，我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蘇明安說。

「哇哇哇。」渡鴉叫著，得意地頭都快揚到天上去。

對蘇明安似誇似諷的話語，它似乎十分受用。

蘇明安伸出手，點開寵物欄。

一團白影子竄出，餓虎撲食般撲上了肩頭的渡鴉。

「嗷嗚——」白貓的眼裡都快發出綠光，對於這隻渡鴉，它十分有攻擊性。

渡鴉也不甘示弱，由於目的達成，它直接飛離了蘇明安的肩頭，和白貓幹了起來。

一鳥一貓在「激烈搏鬥」，而蘇明安抬起了手，向著上方的泥土摸去——

果不其然，他聽見了「哢噠」一聲響。

灰塵從上方簌簌灑落，他推開了頭頂上的木板。

他望見了乾涸在木板上的黑色。

它們有的灑在木板的表面上，有的滲透進了縫隙裡，將這塊滿是灰塵的木板染得一片漆黑。

他知道，這些黑色都是血。曾經的，久遠的，灑在木板上的，一位母親的熱血。

地面上還殘留著一圈血色法陣的痕跡，只是那痕跡也已經快被磨損殆盡。

眼前的木房，被推開的大型傢具東倒西歪，寒冷的夜風順著被踹破的木門灌入，油燈依然還擺在桌上，裡面的光早已熄滅。

像是久遠的時光在這裡忽然交錯，他好像剛剛才看見了那盞燈下，與丈夫輕聲交談的縫衣女人，看見了聚集在這裡，如同開火車小隊一般的孩子們。

但是眨眼間，像是古老的相片驟然褪色，他回過頭時，這裡只剩下了灰燼、寂靜、破敗與荒蕪。

只剩一顆包裹著彩色塑料殼的糖果，躺在他的口袋裡。

「……」

他回到地道，打算前往第一部族。

之前被封祺祺領著走過一遍，他已經知道了這條路該怎麼走。

在路過那道由小時候茜伯爾塗鴉而成的紅牆時，他望見了一抹全新的圖案。

在密密麻麻的小字中，這抹圖案像是新畫上去的，顏色很亮，字跡也與茜伯爾狗爬的日記之詞完全不同。

……這個圖案，在他之前路過這面牆時，確定沒有看到過。

它像是剛剛出現，專為回來的他準備的。

那是一條神諭。

是蘇明安一直在尋找的，最後一條神諭。

……

【吾之唯一信仰者的，冒險者啊——願你能讓他們，看見穹地久違的光明與自由。】

……

這條神諭，字跡很美，顏色很新。

獲得了一些信仰力量的玖神，賦予了祂垂簾的信仰者最後的生機。

蘇明安伸手，提交。

……

【第八世界·第一次惡意者放逐大會】

「唰唰唰——」

數十道傳送白光閃過。

天空中的圓台上，再度站了一大圈的人。

但這人數相比開局，明顯要少了許多，只有四十來位，不少位置已經空了出來，甚至還出現了一大圈都空白的情況。

但哪怕是沒有死去的玩家，情況也不是很好。不少人身上帶傷，有人一出現連站都站不穩，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平台上。蘿莉玩家邦妮更是一出現就開始哇哇大哭，她的右胳膊斷了，斷口還一片漆黑，不知道是被誰砍的。

在集合之後，四十八位倖存玩家的直播間都分而合一。它們不再分門別類，而是集中為了一個大直播間，所有觀眾都可以在裡面說話。

此時，這個超大型直播間裡，就飄著各種各樣的彈幕，如同一個世界聊天頻道。一秒都會刷上去數百頁彈幕，也只有調了「精華節選」功能的人們能看清楚。

「精華節選」，「屏蔽廣告」，「封禁詞」等功能是直播間新出來的功能，世界遊戲似乎在不斷更新。連這種各類效果的花邊功能都蹦了出來。要不然放在以前，直播間裡各種無關廣告會層出不窮，比如麥片、徵婚、處CP、賣唱、賣茶葉、賣本子，賣PS、PR技巧等等……

各類廣告要素齊全，堪稱百花齊放。

不得不說，「屏蔽廣告」功能的出現，算是直播間的一種「時代的進步」了，雖然這進步在人們看來還有點可悲。

……

【我靠，這死的人有些多啊。空了一大塊了已經。】

【玩家這一集合，情況才直觀起來。感覺一個個都苟延殘喘的，幾乎是全員帶傷了……】

【這才第四天，玩家們就傷亡過半。這些可都是在之前副本裡都幾乎沒死過的榜前玩家啊，要換我們上……估計早團滅了。】

【這不會堅持不到十五天，大佬們就全死了吧，團滅結局？】

【不至於，銀星排行榜已經有個收集完十二顆銀星的玩家了。真牛，***這是一路碾壓過來的啊。】

……

觀眾們討論得很熱烈，玩家卻沒有關注這個突然合一的直播間，他們第一時間就是看向前十玩家的方向，看看大佬們有沒有馬失前蹄。

下一刻，不少人都面露驚愕。

他們萬萬也沒想到……居然是第三的位置空了。

蘇明安，諾爾，水島川空，北望等人依舊好端端地站在那裡，被認為是勝率不低的愛德華卻不見了。

但他們還來不及驚訝，視線又被一抹身影猛地拉了過去，

……實在不是他們注意力不集中，而是那道身影實在是太顯眼。

披散著金髮，身穿淡白長裙，如同一朵盛放鬱金香般的少女，正站在圓台上的一角。她容顏秀麗，氣質優雅，一雙湛藍如海的大眼睛更是顧盼生輝，令人心動。